受訓三週有感

最近剛受訓三週結束,跑到中部一個偏僻的大學,與一大群年輕的20代一起爬山坡、走樓梯、睡大學宿舍那硬梆梆的木板床、手洗衣服、吃大學餐廳的自助餐、上八小時的課、分組討論、上台報告、下課回宿舍喇賽、受完訓一起去唱歌,對我這種30代的人而言,能有這種重溫學生時代回憶的機會,真是一種身心的調劑。姑且不論上課時那些教授教的如何?風不風趣、好不好理解,能不能學到東西,對我來說那些都不重要,我是抱著交朋友、出外散心的心情去受訓的。而且說真的那些科目實在不難,只要看過一遍教材大概就能瞭解重點在哪裡?因此縱然結訓時考的科目多,可是只要稍微有準備也不至於讓人下筆時徬徨失據。

年紀越大經驗越豐富,老覺得人生中很多情景都似曾相似。看人群中某事被開了一個頭,幾乎可以很篤定的知道過程會怎麼發展、結果又會是如何。自己只要默默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熱鬧就好。就好像小時候看漫畫,大雄被技安打、被老師罵、功課寫不出來,下一格一定是大雄哭著去找小叮噹解決一樣,漫畫情節的發展有一個公式,我很熟悉小叮噹的劇情公式,而且也很滄桑的瞭解人生在某些場景,會出現哪些固定的人物與情節。

「人生也有公式」,沒想到我竟然會說出這種冷血沒溫度的話,可是又很洩氣的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類的行為真的簡單到超好預測,比八點檔肥皂劇的劇情還老梗。

每次剛加入一個新團體,各路英雄好漢從四面八方會聚梁山,一開始總免不了得經歷一段磨合期。But, u know, always have one guy wanted to be noticed. この人は多分生まれたから自信が溢れてる。喜歡被注目、被崇拜,覺得世界應該以他為中心打轉,所以不管與他有關或無關的事,他都會、喜歡、不得不發表意見。如果發表的意見言之成理、有物,大夥兒可能還會洗耳恭聽、願聞其詳,可是總是說的空泛不成理,與民意相悖無法服眾,單純只想滿足他的領袖慾而把別人當笨蛋,偏偏能一起來受訓的同學們沒有一個是笨蛋,於是這世界就產生了一個定理,「當你把一群不是笨蛋的人當作笨蛋,最後只有你會變成笨蛋」。←重點,請畫線。

在開訓第一天當我發現有人急著想要當笨蛋時,我跟幾個經驗老的同學互看一眼、心領神會,於是合買了一包瓜子、搬了板凳,坐在戲臺下看了一齣「笨蛋誕生記」。真是屢見不爽啊,老是有這種人、這種事,差別只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而已,這「人生的公式」是自作孽,不可活,半點也怨不得人。唉,二三子見此,豈能無慎乎?

走れ!ガキ!!

我是一個很喜歡慢跑的人,每個禮拜大概跑個二次,一次四公里左右的路程。這個習慣在我讀大學時養成,當初想跑步的原因是因為情傷,後來跑著跑著就跑出興趣來了,太久沒跑就覺得身體僵硬,得想辦法動一動;但跑了十多年,膝蓋亦無法負荷我這駑重的身軀,有時候太常跑或跑太遠,膝蓋就會發疼,曾經一度疼到無法走路,休息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又復跑。唉!沒辦法,年紀越大身體毛病就越多。

昨天(其實也不只是昨天),我去附近小學的操場跑步時見到一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每天的黃昏時候,這個小學的操場總是會自動出現許多運動的人,涼涼的風吹送著落日的餘暉,在這種氣氛下跑步、運動、散步,讓人身心都能得到休息與放鬆,卻又不會覺得疲累。因此許多父母、阿公阿媽也喜歡帶著小朋友一起來這裡做做簡單的運動。

那些原本被大人牽著手的小朋友一旦踏上操場跑道時,總是會興奮的甩開身邊的那隻手奮力的向前奔跑,小孩子好動是天性,我想大家都懂(再說世界這麼大,不努力跑怎麼看的盡它的全貌)。但我不只一次注意到,當這些小朋友才邁開步伐盡力向前奔跑沒幾公尺,後面就會傳來大人的呼喝,「不要跑!慢慢走!」。

一個二百公尺的操場就那麼一點大,根本不用擔心小朋友跑出視線之外,PU跑道也比泥土地來得平整與乾淨,跌倒了就爬起來再繼續跑,就算膝蓋破皮瘀青,小孩子也沒幾天就能復原,那為什麼就不能讓小朋友盡力去跑呢?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不允許小朋友在可以跑步的地方、可以跑步的時間,盡全力的去奔跑呢?

我在大阪的最後那半年宿舍旁有一個小公園,我發現每天都有許多的小朋友在裡頭玩得盡興淋漓,或跑或跳,在泥土地上或在那些遊樂設施中東躲西藏(日本的公園中的兒童遊樂設施地面,是不會鋪橡膠軟墊的),每個小朋友都很元氣的像個小孩,而且也不會有大人覺得不妥,建議政府應該鋪個地墊、或要求小朋友「不要跑」。

那這些要求「不要跑!慢慢走!」的大人到底怎麼了?該跑就跑,跑累了就休息,跌倒了就站起來,這就是一種學習,不讓小孩盡情的去奔跑,小朋友的身體得不到適當的體能鍛鍊、以及獲得肢體協調能力,而且也剝奪了小孩從運動獲得的樂趣,以及可能的天賦潛力,這些大人瞭解嗎?台灣人不注重體能的訓練,也不重視體育的重要,我想大概從小就這樣被灌輸了。

讓小孩想跑的時候就去跑吧,如果你不鼓勵他去跑,以後當你覺得他該跑的時候,他可能也不想跑了!

近日就職有感

我一直以為我是個很堅強的人。而我所指的「堅強」僅指對自己曾經歷過的事、做過的決定不會感到動搖。可惜只有大部分的時候會這樣覺得,並不是一直如此。

最近到一個單位任職,新的工作、新的環境、新的同事、新的職場文化,以及新的思維方式,一切對我而言都很陌生,但同事人很好,上司也不錯,工作環境也是人人稱羨,雖然我的業務執掌範圍非常大,大到讓我覺得不似我的職位該接管的業務,但俗語有言「好運的中時鐘,歹運的中龍眼」,有一好就沒二好,不能既要求離家近、又奢求工作輕鬆。既然來了,當一天和尚就得按時敲一天鐘,好在我的上司看我初來乍到,一次都只丟一點點工作讓我去熟悉,不會讓我感受到極大的壓力,萬幸,感謝老天爺保佑。

儘管現階段的工作內容還算輕鬆,面對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職場文化,卻讓我惶恐萬分、難以迅速進入狀況。記得以前在學校教書,專任教師只要將教室內的事情管好、做好,就算不能達到一百分的標準,要有個及格分數卻也不難,跟行政單位的接觸更是少之又少,最常做的接觸大概是交考試成績給教務處而已。沒有繁瑣的行政程序來困擾、也不會有上司來管考我(「教學自主」真是個好東西),我只要管好自身,按時去上課、管好課堂秩序、保持與學生良好互動,就能夠悠遊在校園之中、徜徉在自己的小圈圈中。

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雖然現在我的辦公桌比以前大、桌上也有了個人專用電腦、上班有舒適的恆溫空調,公出時還有大小公務車可用。但現在的我也有了上司,而且上司還有上司,再往上還有四大頭目,我只是電影裡那種一出場就會被秒殺的小嘍嘍,雖然我下面也有人可管,但我還是一個小嘍嘍,一下子上面出現這麼多人,我想我得開始習慣在下面,「サラバ!自由」。

以前教書時一次只要面對一間教室裡的30個人,雖然學生可能頑劣、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有時候挑挑眉、揮舞一下手上的教具(揮舞是為了自衛)、嘴巴上噹學生幾句,就可以搞定大部分的學生(希望人本沒看到這段話)。現在業務上要面對的人事物,不僅多而且複雜,不僅要應付上面、還要按耐下面,另外還得時時提防外面(外面的人可能一句話就把我搞死),範圍上也不再是一間教室大,而是好幾個大學校園那麼大,光是巡視一圈業務範圍就得花上好幾個小時(所以到現在我還沒全部走過一遍),上班至今還不到二週我就曬黑了,看樣子這個位子坐久了,我就得開團團購美白面膜了。

除此之外,因為我任職的單位上承高科技部門,所以我的工作上也應用了非常多的高科技(可惜我的工作性質沒什麼科學成分),不管我要做什麼,一切都得從網路開始,我每天為了遂行職務,得輸入三組以上的10位數以上,由大、小寫英文、及數字組成的密碼,而且還得經常變換密碼,我看007上網也沒搞得這麼複雜。剛上班那幾天我一直有一個念頭,想去搖四大頭目的肩膀,問他們說我只是一個小嘍嘍,有必要這樣搞嗎?(但就像你知道的,小嘍嘍是沒什麼機會見到大頭目的,我連他們長什麼樣也不知道)

最近幾天我也開始寫公文,但寫公文的那個程式也讓我一個頭二個大,比我玩「三國志11」還難上手,而且本單位並未發給新人一人一本「公文程式使用說明」、或「30分鐘公文操作攻略」什麼的,讓我只能寫到哪問到哪,連單位裡的收文小妹都讓我問過了,公文從開始到發文大概得經歷20~30動不等,因此我要強烈建議那些沒徹底將「三國志」或「世紀帝國」等RPG遊戲破關的人,不要到本單位任職。

另外,前面我提過同事人都很好,年齡上都同我相仿,個性上也很好相處,我有問題也都很樂意教我,但面對他們時我的心情卻是複雜的,問題不出在他們,而是我會不自主的想到,差不多的年齡,他們卻已經爬到高我許多的職等,而且建立了家庭,我想凡是人都會欽羨別人擁有自己所未擁有的,我承認我會羨慕他們,但我回想自己的過去,我會後悔自己過去這幾年所走過的嗎?倒也不會,雖然我去日本沒達到目的就回來,但我知道這二年的經驗是我很珍貴的人生資產,在千里之外的異國生活唸書,認識的人,看過的美景,感受過的文化衝擊,品嚐過的味道,經歷過的感動快樂,承受過的壓力痛苦,就算讓我再選擇一次也不會後悔,在他們身上有我所不具備的,但我身上也有他們所沒有的。(至於我在日本沒達到的目的,我在台灣也會想辦法達成的)

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動物,我一直想要我的心堅強,可是它也有軟弱的時候;我也總是希望不要讓自己後悔,但還是會因為跟他人比較而懷疑自己的決定。儘管已經30多歲了,依舊像十來歲一樣會在人生的道路上迷惘,人生的道路還很長,該怎麼走才正確我也不能完全確定,但套句我的老師說過的話,「腳步邁開,路就會走出來」,期許這條道路自己能一直走到最後。

聽聽歌吧,這是日米混血的Angela Aki寫的「手紙 ~拝啓 十五の君へ~」(寫給15歲的信),我懶得寫中文對照歌詞了,但就算不懂歌詞,還是可以感受到歌曲想表達的涵意。最近我也感覺到自己的日文正在大幅退步中,等有時間再補歌詞吧。

關於選舉……

「博士」是大學給的頭銜,
「院長」、「部長」是國家給的頭銜,
但人民給的頭銜是「政治家」。

經歷只是個人生命中的一段旅程,
成就應該是眾志成城的結果。

你可以用動聽口號來包裝你的政策,
但我更在意的是拆掉包裝後的內容是否有料。

當選後你要「做什麼」是很重要,
但「怎麼做」也是我想知道的。

顏色代表著個人的一項偏好,
但多元繽紛應該是一種共同的驕傲。

性別、語言、籍貫都不會是妨礙我投票的問題,
如果你認為會,
這才是問題。

選舉的過程是給你機會證明你比別人好,
而不是一直恐嚇我對手更糟糕。

你口中的話或許可以進入我的耳,
但唯有真誠才能到達我的心。

2300萬只是一個數字,
2300萬「人」卻應該是一種責任。

無題

我是一個很重視吃的人,之前在大阪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如果時間許可我會花時間去逛超市,採買新鮮的魚、肉、蔬菜回家料理,作一頓看起來還算像樣的二菜一湯以饗自己的肚皮。如果是外出用餐,也會事先在網路上探聽各家餐廳的好壞,品嚐到難吃的食物、吃到糟糕的餐廳,都會讓我心情鬱悶個老半天。

心情好的時候爽快的邊笑邊吃、痛苦的時候和著辛酸吃、一個人的時候靜靜的吃、一群人的時候熱鬧的吃,吃對我來說不只是一件維持身體機能運作的事,還是一件富有多重意義的事,過去人生中的許多的回憶、許多的感觸,常常就在杯觥交錯、酒酣耳熱之際,伴隨著食物的味道、香氣、和那不斷吆喝的人聲酒語,一同烙印在我的味蕾、鼻尖、耳邊以及腦海之中。

對我而言食物帶來的美味,不只在於食物本身、還包括在品嚐食物的當下那整個場景帶給我的感受。一同圍坐在餐桌旁的人、燈光下熱氣氤氳的飯菜與外在氣溫帶來的溫差對比、飯桌上挾菜敬酒交雜著停不下來的笑談、皮膚的毛細孔中濡濕的些微汗氣,飄散在空氣中的酒香、菸草的氣味和料理本身的香味等等,對我而言這些種種加總起來即是一個畫面,有故事的畫面,唯有當故事和味道同時滿足了我,我才會覺得好吃、美味、回味在三,讓我想記錄下來,對我的靈魂而言那是一種幸福的滋味。

我媽的娘家在南投鹿谷,現在那裡是一個以產烏龍茶出名的地方,但在民國四、五0年代我媽童年的時候,那時茶葉的生產還未被大規模推廣,鹿谷的大部分地區家家戶戶都還是依靠種稻、採筍、養牲畜過生活,我媽老家的祖厝在鹿谷的秀峰村,那是一個靠近濁水溪、集集鎮,有山有水,有蜿蜒山路、起伏山勢,再普通不過的小山村。秀峰村是一個美麗小村落,人口不多大約幾百人而已,是一個民風純樸、人情味濃厚的地方,那裡的人世代累居相交更年,居民彼此熟識,整個村莊體現的就是現在政府掛在嘴邊的「社區共同體」。小時候跟我媽回秀峰村的時候,就經常看我媽指著一棟房子說那是╳╳叔的房子,她小時候常去他家玩;那邊坐著的是╳╳嬸,她女兒是我媽的兒時玩伴。這些我永遠記不起來的眾多人名,卻是我媽回憶童年的重要線索,每次只要回我外婆家,我媽對於回憶這些回憶始終樂此不疲。

儘管秀峰村是一個小村落,但我媽卻出生在一個大家族,我媽娘家姓張,算是秀峰村的大姓。我媽老家的大厝坐落在村裡大廟附近山坡上的一幢單伸手的閩南式平房,在建築構造上與南部的平房不同的是,中部山區的平房通常正廳屬於二進式,因此整體面積比南部的平房大了許多(簡單來說就是多了五間房間)。住在這間大厝裡的人除了我外公外婆一家之外,還包括我媽的四個叔叔──我的四個叔公各自的家庭。

我媽常說她小時候除了要幫忙大人的農稼之外,還得負責到溪底撿材火、餵養家裡的雞鴨牛豬、運送山上採下來的竹筍,有時候在山裡一整天奔走下來就是好幾十公里的山路,而且還是那種混雜著石子的泥土路。(好笑的是,因為嫁到台南幾十年,小時候整天在山裡轉來轉去的我媽,現在坐車回娘家竟然會暈車)

我外公是長子,而我媽又是長女,整個大家族裡跟我媽同輩份的,只有我的親大舅,和她的堂姐(我的大姨)、一個同齡的堂哥這幾個人年紀跟她相近,而在她們底下的還有二十人左右的弟弟妹妹、堂弟堂妹。在我媽十來歲時,這些舅舅阿姨們都還只是上小學的年紀、有些甚至才剛出生沒多久或還沒出生,因此當家裡的大人外出到田裡、山上工作時,就由這幾個比較大的哥哥姊姊負責照顧弟弟妹妹。所以我媽小時候在家除了得幫忙家務,還得幾個大孩子帶一群小孩子,邊做事還得邊照料那些舅舅阿姨們,那些剛出生還不會走動的小舅舅小阿姨們,甚至還得由她和大姨背著照顧。但也因為從小一起生活、彼此照料,所以我媽和這些舅舅阿姨們感情非常好。

在我小時候還沒有二高,那時從台南到鹿谷的路途十分迢遠,因此我媽一年回鹿谷娘家的次數也少,但只要回鹿谷,我們家一定會受到親戚們的熱烈款待,自己的外婆家不用說,那些還住在秀峰村大厝的叔公、嬸婆、舅舅們,以及長大後搬到或嫁到鹿谷、竹山市區的舅舅阿姨們,知道我媽回家也都非常開心,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盛情的邀請我們到他家吃飯,可邀約太多、胃卻太小,自己的外婆家不能不待久一點,其他的親戚家就只能走馬看花,泡茶聊天而已。這導致我小時候對於回鹿谷最大的印象就是不停的泡茶,接風要泡茶消疲、聊天要以茶佐興、飯後要藉茶解膩,一整天下來喝下肚的茶怕有好幾公升。然後等到我家要回台南時,親戚們總是拉著我媽的手叮嚀下次回鹿谷時千萬得到他家吃頓飯,而山裡有的、自家產的土產更是毫不手軟的硬塞給我媽,冬筍、桂竹筍、麻筍、以及筍乾、醬筍、筍絲這些南部人不常吃的食物,托這些叔公嬸婆舅舅阿姨們的福,從小到大總不時的出現在我家餐桌上。

雖然不常回鹿谷,但在山上的生活是很有趣的,山裡夜間氣溫低,即使是夏天的晚上也有一些寒意,有時候空氣中濕氣重,在山中走著走著突然之間就被一團白色給包圍了,根本分不清是雲氣還是霧氣,總之就是一整座山頭、視野一片白茫茫的,似雲、似霧、似山嵐,又彷彿眼前綻開著一朵朵棉花般的水汽瀰漫著,曾經有幾次我爸晚上開山路也遇上這景況,讓他抓不找方向、看不見路況,頭皮發麻的開了好幾公里的車。有時候這白蒼蒼的水汽,飄呀飄著就老實不客氣的從屋角、窗枱、門縫中流洩進民家的屋舍裡了,然後當你在屋內驚訝於這一絲絲、一團團棉花般輕柔的美麗是從何而來,掀開窗、推開門走出去,更多的白色竄出,瞬間將你整個人吞噬入白色的世界,讓你的呼吸吐納、舉手投足完全被這白煙、白霧、白雲、白色的夢幻與美麗給籠罩,這觸手可及的朦朧、迷幻到底是夢境還是仙境令人起疑心,不過當面龐沾濡上清冷的水氣時,冷冽的感覺卻又讓人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一切的真實性。

自我有印象起,我外婆就已經從秀峰村搬到鹿谷最熱鬧的中正路上,那時我的二舅和三舅在中正路上開了一間汽車保養場,外婆也跟著搬過去一起生活(而我外公在我媽18、9歲時就過世了)。因此那裡算是我對鹿谷的回憶最多的地方。

我媽跟我外婆很像,這一點連我的舅舅阿姨們也都承認,兩個人不僅容貌像,連重視整潔、愛打掃,急性子、愛指使人、超怕風寒,這些個性上、生理上的共通點都像。小時候只要回鹿谷,我外婆會在我們回去前一天特地吩咐巡迴的菜車準備一些較新鮮蔬菜、並且叫舅舅載她上鹿谷的菜市場買魚、買肉,然後做滿滿的一桌菜等我們回去,等我們都上餐桌坐好開始吃時,她卻還在廚房忙進忙出,有時候我們都吃完了也不一定見她動筷,似乎只要見到我們吃飽了她就開心了。等到她忙完了,我媽就會黏到她身邊同她聊天,即使一整夜兩人同睡也有說不完的話。

而我的三舅是一個蓄著落腮鬍、愛交朋友、也愛喝酒的人,每次回鹿谷總是很熱情的招待我們家,吃飯時一定會邀我爸喝上幾杯,三不五時的請我們上餐廳,對我們幾個外甥也是有求必應。山上天氣總是寒冷,有一陣子我們回鹿谷時,三舅很喜歡去竹山買薑母鴨當宵夜(就是竹山很有名的那一家),順便小酌兩杯。從鹿谷的中正路到竹山其實是一段頗長的山路,而且那時候的路面還未拓寬只有現在的一半,但跑慣這條下坡道的舅舅,就像藤原拓海熟悉秋名山的每一個下坡彎道一樣,總是能很快的來回,甚至開貨車也絲毫不減速度,只能說開汽車保養場的就是熟悉車性。

買回薑母鴨後,大人們圍繞著客廳的茶几團坐,搬開茶具將本來泡茶燒開水用的小瓦斯爐煮起薑母鴨來,客廳的空間不大只擺得下一組藤椅,幾個大人坐滿位子之後,小孩子只能端著鐵椅坐在後邊,一邊看著豬哥亮歌廳秀的錄影帶,一邊眼巴巴的等待薑母鴨煮到菜熟肉爛。因為天氣冷才買薑母鴨驅寒、也基於相同的理由總是喝著烈酒。我小時候沒什麼酒量,卻很有酒膽,看著大人們倒在小酒杯裡的清澈透明水漾水漾的高梁、或閃著金黃琥珀色的威士忌,常常也跟著不由自主的嚥著口水。等到薑母鴨煮滾了、熟了,整間屋子瀰漫著麻油、米酒誘人的香氣,小孩子迫不及待的捧著碗依次向前,舀了滿滿一碗後再滿心歡喜的回小椅子上慢慢的啃肉喝湯,我常常趁其他人專心吃喝之時,偷拿我爸的酒杯或直接要求我爸讓我喝一口酒。我爸從不鼓勵我們喝酒,但也從沒禁止過,他只會叮嚀我不能大口喝,要先含一小口再慢慢吞。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酒杯像品嚐瓊漿玉液般,吞嚥了幾下口水後,微微的聞著酒的香氣,酒氣的芬芳就由我的鼻頭鑽進腦門,同時濃烈的酒精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讓我有點暈眩,接著就著杯緣在嘴唇和舌尖處含住一小口酒,儘管只是一小口,卻讓我的舌頭受到莫大的刺激,酒精的麻辣讓我摒住呼吸彷彿去掉了半條舌頭,等到這股刺激感稍稍退去,我精準的控制這濃烈的液體讓它緩緩的流向喉頭,然後從喉頭開始沿著食道到胃的底部,酒液流過之處產生一股火焰燃燒般的灼熱感,等過一會兒一股炙熱的酒氣從胃的深處上升直衝腦門,這時候已經滿臉通紅的我,大大的哈了一口氣,原本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十分的舒暢,感覺非常的過癮。大人們見狀往往叫我趕快喝一口熱湯,消消酒氣,我吃了幾口菜、喝了幾口湯之後,酒氣漸漸退去,然後又繼續喝我爸的酒,整個晚上就不斷的重複這強烈的刺激。有時候我舅舅見我想喝會倒一小杯給我,然後我媽就會皺著眉頭跳出來強調只能倒一點點。我弟常常在看我喝酒之後,也央求我爸讓他喝一口,但他年紀更小,更不耐酒力,大概喝完第一口後就不會再要求第二口。

這場宵夜在小孩和女人都爬上床睡覺之後,男人們還會持續喝個不停,一直等到我媽出來唸人之後才會結束。在我的回憶裡,那真是我覺得最好吃的薑母鴨。

有一年過年的年初二,我們家回秀峰村探望親戚,我媽原本還被我嬸婆拉著手講話,然後一回頭不小心就走丟在眾多親戚家中,將我爸和我們幾個小孩遺留在二叔公家泡茶。晚飯的時候一個舅舅說在釣魚場裡釣到的新鮮大烏鰡,一個舅舅拿出山上剛採的冬筍,一個舅媽去自家菜園裡摘了筒蒿,而冰箱裡有買來的金針菇、袖珍菇。於是也不用太複雜的準備,只是將稍微炸過的烏鰡魚頭、魚身,放入以沙茶醬和鹽巴調味過的簡單的鍋底中,再放入冬筍、菇類,最後擱上大把的筒蒿,很快的我們的晚餐,一鍋沙鍋魚頭就完成了。

我記得那一年外頭好冷,是講話都會吐白煙的冷度,可那晚一群人圍在叔公家的客廳吃飯好熱鬧讓人感覺不到絲毫冷意,菜蔬鮮甜、魚肉細緻有味、滾著沙茶香氣的熱湯不停的被喝下肚,因為是過年大家放開懷的吃喝,親戚們好客除了洋酒以外,也紛紛拿出自家釀的酒來,蛇酒、苦瓜酒、茶酒、鹿茸酒,就是那時候我生平第一次見識到,過年期間鄉下地方大家拜年來來去去,來了就坐下來說幾句話、吃兩口菜、喝一杯酒,吃飽了、喝到有些微醺了,就回自家睡覺。有人走了又會有其他人來,來了同樣就坐下來說話喝酒吃菜,冰箱的菜不停的被拿出來、菜園的筒蒿不停的被摘,酒也不停的開,總之那一頓飯吃了好久好久,算是我小時候最熱鬧快樂的回憶之一。

幾年前開始,不知怎麼回事的,不曉得是他們上了歲數,還是我到了那年紀,亦或是我們彼此都到了該分別的時候,這些待我們家很好的鹿谷親戚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外婆、叔公、嬸婆們8、90歲算是長壽,但50多歲的三舅和別的舅舅也因病去世,就令人一陣愕然。自從成年之後,因為就學以及其他原因,鹿谷就很少回去了,家裡就僅剩爸媽常因二高之便一日來回。我知道這些長輩們年紀大了,但從沒意識到他們這麼老了、也從沒想到有些人會走的這麼突然,「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人到了一個年紀,這事兒真的就在眼前接二連三的冒出來,讓人措手不及、忙了起來、感嘆了起來。

我的生命中許多快樂的回憶是由他們所賜予,也因為有了他們才產生我記得最美味與最幸福的滋味,那些爽朗的笑聲、熟悉的話語、身上傳達出的熱力,我都還清楚的保留在當年勸酒挾菜、高聲談笑的回憶裡。我感謝他們帶給我的一切,卻再沒有機會表達謝意,要是可以的話,我想以現在模樣,再跟他們開開心心的同桌吃頓飯、以男人的身份敬他們一杯酒,告訴他們我已經長大成人,謝謝他們、並告訴他們我不會忘記他們過去帶給我的幸福快樂,我會好好保守這份回憶,同時將這份幸福繼續傳達給下去。

※文末也要謝謝那些人生中曾經陪我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跟你們吃吃喝喝也讓我很快樂,期待下次跟你們的相聚。

開頭附的歌是立川俊之主唱的「それが大事」,1991年發行算是老歌了,但是經常在很多場合聽的到,我很喜歡這首,因為我一直有一個很老的靈魂。附一個紀念311地震的版本和歌詞在下面。

「それが大事」

作詞/作曲 立川俊之 大事MANブラザーズバンド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駄目になりそうな時 それが一番大事
都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 這就是最重要的時候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淚見せてもいいよ それを忘れなければ
即使哭泣也無所謂 如果能不忘記教訓的話

高価な墓石を建てるより
比起死後立起昂貴的墓碑

安くても生きてる方がすばらしい
平平淡淡的活著更顯的幸福

ここに居るだけで傷ついてる人はいるけど
儘管只是活著就會有人因此受傷

さんざわがまま言った後 あなたへの想いは変らないけど
雖然常常說一些任性的話 但對你的思念卻從來沒變過

見えてるやさしさに時折負けそうになる
你所展現出來的溫柔常常讓我無法抗拒

ここにあなたが居ないのが寂しいのじゃなくて
你不在我的身邊 我並不會覺得孤單

ここにあなたが居ないと思う事が寂しい
當我想到你不在身邊時 才讓我覺得孤單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駄目になりそうな時 それが一番大事
都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 這就是最重要的時候

高価なニットをあげるより
比起買來的昂貴毛衣

下手でも手で編んだ方が美しい
那些親手編的笨拙的看起來更漂亮

ここに無いものを信じれるかどうかにある
對於那些虛假的話語你還能夠相信嗎

今は遠くに離れてる それでも生きていればいつかは逢える
儘管現在彼此相隔千里 但只要活著總有一天能重逢

でも傷つかぬように噓は繰り返される
雖然為了不傷害對方 我們一直重複的說著謊言

ここにあなたがいないのが切ないのじゃなくて
你不在我身旁 我並不會覺得難過

ここにあなたがいないと思う事が切ない
當我想到你不在我身邊 才讓我覺得難過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駄目になりそうな時 それが一番大事
都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 這就是最重要的時候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淚見せてもいいよ それを忘れなければ
就算哭泣也無所謂 如果能不忘記教訓的話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駄目になりそうな時 それが一番大事
都無法繼續下去的時候 這就是最重要的時候

負けない事 投げ出さない事 逃げ出さない事 信じ抜く事
那些不能輸的事 不能放棄的事 不能逃避的事 堅信不疑的事

淚見せてもいいよ それを忘れなければ
就算哭泣也無所謂 如果能不忘記教訓的話

令人安心的小黃旗

最近天氣又熱人又忙,本來沒什麼寫文章的気持ち,但今天晚上(11.08.20)邊甲崩邊配電視,剛好看到國興電視台播出「ナニコレ、珍百景」(這是什麼,珍百景)這個節目,節目裡頭介紹在日本宮崎縣(みやざき)的延岡市(のべおか)的一處奇景,看完之後胸口一陣暖洋洋,趁還記得這股感動時趕快寫下來。

在延岡市的某個地區,每天早上這地方的家家戶戶會在門口插上一面黃色的小旗子,等到晚上太陽下山後再將旗子取下來。這種家家戶戶每天插黃旗的習俗,不管到哪裡都難得一見,因此當地居民就把這特殊的插黃旗子的光景申請「珍百景」。電視台的製作單位到當地採訪也很訝異於這種特殊的風俗習慣,驚訝之餘就詢問當地居民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插黃旗的行為。

原來這個地區年輕人口外移嚴重,村莊裡留下來的住民大都是老年人,而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們為了不讓四周的朋友擔心、也為了讓大家知道自己每天都過的很有精神,就彼此約定了「插小黃旗」這個動作,鄰里的親戚朋友只要看見這家門口有小黃旗,就知道這一家的爺爺今天沒事,那位婆婆還很健康。

原本這只是老年人之間的一種暗號,但村莊裡的其他人擔心有詐騙集團知道小黃旗的秘密,反而專門挑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們當肥羊詐騙,於是每家每戶,不管是年輕人還是學生,都也自動自發的插上小黃旗,要混淆詐騙集團的視聽,於是就成了家家戶戶插小黃旗的「奇景」了。

這幅家家戶戶插小黃旗的奇景,最後在節目來賓的審查下沒能通過「珍百景」,實在可惜。

曾經看過「心靈雞湯」裡頭的一則故事,在美國的一個小城裡有一所中學,學校裡有一個男孩因為罹患癌症作化學治療而導致頭髮掉光,對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而言,罹癌作化療已經讓人身心俱疲,但除此之外還得頂著一個大光頭在學校受人指指點點更加讓人難堪。於是與這個男孩同年級所有男生,在這個男孩出院返校前,相約集體剃了大光頭等他回學校。

我承認我的心溶點很低,只要看見人類社群裡那種相互扶持、體貼對方的行為出現,我都會深受感動,但套句「牧羊少年奇幻之旅」裡頭煉金術士說過的話,一個人的心會亂、會情緒化、會亂糟糟,這代表這一顆心是「活生生」的。而只有「活生生」的心,才能去溫暖別人呀。

PS 開頭放的歌,沒什麼特別用意,只是因為我喜歡這首歌。

宮崎駿的「借物少女」教我的事

好長一陣子沒寫了,既然已經回來台灣,再繼續裝模作樣的每個月來一篇生活體驗,也就太假掰了,而且應該也沒有人想看。反正我的主題從來沒有固定過,既然不曉得要寫些什麼,就隨性的寫寫生活上的感想吧。

前一陣子我終於看了日本吉卜力出品,宮崎駿編劇的動畫「借物少女艾莉緹」(借りぐらしのアリエッティ)。劇情應該很多人都瞭解,所以就不多說了。(沒看過的上PPS也看的到)看完之後總而言之一句話,宮崎駿真是一位會說故事的人,即使這部動畫的監督不是他,但靠著他編寫的劇本,故事的整體性、以及呈現的內涵還是非常令人讚嘆,當然動畫本身更是無可挑剔,畫面瑰麗豐富令人神往。如果非要挑一項缺點的話,我覺得電影的長度太短了,當我還期待能在小人族的世界做更多的冒險時,電影就嘎然結束了。殘念。

眾所皆知宮崎駿是一個熱心的環保倡議家,從他早期的作品「風之谷」、「天空之城」,到近期的「霍爾的移動城堡」、「神隱少女」、「崖上的波妞」,電影的情節裡頭很明顯的表達出宮崎駿對工業發展破壞大自然的省思。政治經濟學部出身的宮崎駿不像那些寡廉鮮恥的政客們,每天霸著新聞版面夸夸而談自己的從政理念、為民服務的精神。相反的他以一種讓人更樂於接受、說故事的方式,藉著流暢的畫面、有趣的情節,吸引老老少少去感受自然世界的美麗、反省人類的所作所為對自然環境造成的影響。我想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人類並非死不認錯,只是需要不斷有人來提醒而已,而宮崎駿一直成功扮演這個角色,他什麼都沒說,卻讓人瞭解更多。「大辯若訥」說的大概就是這種人吧!比起那些政客,他的作為更令人景仰。

這次的動畫片名是「借物少女艾莉緹」,日文原名為「借りぐらしのアリエッティ」,能創作出這麼多傑出動畫的宮崎駿應該是一個有趣的人,而且也是一個很會玩文字遊戲的人。「かりぐらし」(karigurasi)這個詞其實有二種意思,除了片名直接言明的「借物生活」外,另一個也廣為周知的意思是「狩獵生活」(狩りぐらし)。在電影裡劇情的中段,艾莉緹的爸爸外出時腳受了傷,讓另一個小人送回來,那個小人名叫斯皮勒(スピラー),斯皮勒一出場就讓人印象深刻,個性沈默寡言不擅言詞溝通,隨性的留著長髮亂遭遭的也沒怎麼整理,皮膚黝黑臉上塗著迷彩,身上穿著蓑衣,重點是隨身還帶著弓箭到處趴趴走,整個人和艾莉緹一家那種文明開化的感覺格格不入。當斯皮樂要離開艾莉緹家時,艾莉緹挽留他吃飯並問他有沒有東西吃,斯皮樂點頭說有,當大家都以為他會說從人類家庭裡借到了麵包或其他食物時,斯皮樂不慌不忙的從身後拿出一隻蟋蟀的腿,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但艾莉緹和她媽媽卻嚇得半死,真是遇到野蠻人了。

登楞,就是這種突兀的感覺。我猜宮崎駿安排斯皮樂上場就是為了凸顯「狩獵」的存在(吧)!斯皮樂也是一個本格的「かりぐらし」,只不過他的「かり」是「狩獵」。一個是「借物生活」,一個是「狩獵生活」,乍看之下二者好像「運動飲料」和「草莓果醬」一樣毫不相干,卻忽略了其實他們的本質都是「塑化劑」「借物」這個事實的存在。

人類產業的演化,從最早的漁獵採集,進化到農耕畜牧,再演變為近代的工商服務業,這幾千來的進化過程,儘管可以說是從野蠻到開化、落伍到進步的象徵,但其中千古不變的硬道理則是,這一切的進化過程都是憑藉著大自然的各項資源而得來。沒有這些自然資源,人類腦袋裡那些異想天開的發想、生命篩濾出來的智慧,是無法落實在實際生活上的應用,真正完全出自我們人類的,只有那些從頭腦裡流溢出來的知識、創意與智慧。簡而言之,人類的生活也是一種「借物生活」,人類能過這麼舒適的生活,都是向這個大自然借來的。

可現在的人類卻已經沒有向大自然「借物」的觀念,文明開化以後為了保護自己的財產,人類發明了「所有權」這個概念,從那個時候開始,人類開始自大起來,逕自的將地球的分割成一塊塊,這一塊是你的、那一塊是我的,其他塊是誰的。每個人都宣稱自己擁有這個地球的某一部份,也都主張自己有權「任意」使用自己擁有的部分。但真的是這樣嗎?天下萬物從來不為我有、不為我生,神創造這個地球不是為了滿足人類那醜陋的慾望,我們只是這個地球所生養的數千萬種物種之一,如果人類淨是濫用或錯用地球資源,而威脅到其他物種的生存,這些錯用或濫用的行為就是一種犯罪。如果這個世界上生物物種間存在一個公平的裁判所,那麼從古到今人類對自然環境的污染破壞濫用,毫無疑問的構成了數以萬計的罪行。動畫裡有一幕是人類的女管家「春」(はる),對這群向人類「借物生活」的小人們喊「小偷」,那向大自然「借物」的人類,又將被誰喊小偷呢?

「無間道二」裡一開頭就被暗殺的「倪昆」,儘管出場畫面少,但他卻留下一句名言,「出來跑,遲早要還」,人類向這個地球借了許多,遲早得還,要是可以選擇的話,我們應該選擇在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的回饋自然環境,而不是撐到世界末日那一天才來哭喊「早知道」。

我猜這就是宮崎駿想要告訴我們的(吧)!

PS 這一篇是我將前一陣子去參加考試時寫的作文稍微整理後,改寫而來的,因為太久沒有寫日文,作文裡有一個字的片假名還寫錯,希望沒有人發現。

10年 十一、十二月記事

時間拖呀拖,我的寒假已經開始好久,而且眼看著即將跟2010年說掰掰了,我卻連一點寫網誌的気持ち(kimochi)都沒有,雖然我每個月僅寫一篇,但有時候墮性一來、神豬上身,一轉念心想幹嘛這麼認真勒(對呀,唸書都沒這麼認真),寫網誌這種小事就讓它隨風而去吧!(結果這一篇寫完時也已經一月了,寒假也結束好久了,我果然是個隨便性的男人)於是我繼續在床上滾來滾去,繼續進行著神豬養成計畫,繼續眼睜睜的看著我的牛仔褲越穿越緊而無動於衷。

但是在家裡滾久了、滾膩了、滾到心滿意足了,還是會爬起來動一動的。人生嘛!繃太緊(不是指我的牛仔褲)或太鬆弛(也不是指我的肚皮)都非長久之計,在這忙碌擾攘的人生旅途中,有時候還是需要自己找空檔偷偷閒、滾一滾。

其實這段時間我做的事還真的沒啥好講,11月時因為上一次的日檢沒過,所以我又得重新準備考試,於是我再一次讓那背不完的日文單字、以及看到心煩的閱讀測驗給淹沒。勸君惜取少年時,要念外語還是趁年輕時念起來放比較輕鬆省力,像我這般年紀還在念外語,不得不承認是字典翻到爛、事倍還功半呀。

然後到了12月時我突然對一個題目很有感覺(就像寒流來襲時很想吃薑母鴨、羊肉爐那種強烈的感覺),但是這題目好大,大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寫。通常我寫一篇文章時,執筆前雖然一個字都還沒動,但在我腦海中已經有一個image存在,我知道我想說什麼樣的故事,或呈現什麼樣的意象出來,也大略掌握文章怎麼起承轉合,而等到真正開始寫時,我所做的只是用文字把故事情節組織起來,以及想一些例子及典故來充實故事內容而已。

但是這一次我想寫得題目卻讓我像少年維特一樣,面對喜愛的夏綠蒂卻總是思忖靜默而開不了口,我整個人充滿了青春期的焦慮與無力感。我完全不曉得該怎麼去寫,如何開頭、說些什麼事、表現出什麼樣的面象。古時候有瞎子摸象的故事,現在我面前也有一頭大象,但我這個瞎子卻無法形容出它的全貌讓人理解,甚至可能我講完後會讓人更迷惘眼前的一切。可是自不量力的我還是想試著去寫寫看,我知道一定有描述不完整的部分,也一定有見笑方家的可能,但這是盡我現在的智識能力所能表達的,也許以後我書念的更多了、識見更豐富了,我也會對現在的想法質疑,儘管如此,我還是想把現階段自己的想法整理出來、記錄下來。

我想起了賈德‧戴蒙(Jared Diamond) 在「槍砲、病菌與鋼鐵」(這是一本好書大推薦,份量很重擲地有聲,對人類文明發展有興趣的人,可從中獲得啟發。對歷史、文化史、人類學、地理、語言學、生物物種傳播稍有涉獵的人,可以得到很多趣味)的序言中寫的,他為了回答一個黑人朋友提的「為什麼這個世界是白人、而不是他們黑人搞出什麼名堂」的問題,於是他花了2、30年找資料、做研究寫出這本書。連他這種響譽學界、喊水會結凍的大御所(おおごしょ)也有一時之間解決不了的難題,更不用提我們這些在偉大航道上載浮載沉多如過江之鯽的rookie了。但因為想寫,還是硬著頭皮寫下去,至於為什麼會拖這麼久,原因很簡單,因為我一直在混不曉得該怎麼寫,所以我一直在想、在沈澱、在整理我的思緒。

好了,言歸正傳,故事很長,就從那件事開始說起好了。

在去年(光寫這二個字,都覺得好羞愧)11月底的時候,在台北的小巨蛋舉辦了滾石30週年演唱會」(為了表達我對滾石的敬意,特別用粗斜體標示),依次登台演唱的歌手有伍佰、陳昇、周華健、杜德偉、萬芳、蘇慧倫、辛曉琪、梁靜茹……,八拉八拉族繁不及被宰,所演唱的也都是陪伴我走過青春歲月的經典名曲,如果我人在台灣我鐵定會去看現場,但為什麼要挑這個讓我看不到的時候?為什麼?(衷心希望今後滾石還會繼續舉辦這種大拜拜式的,召集一票天王天后的演唱會,我以後回台灣一定會去買票進去看,就算買黃牛票也會去(握拳)。)

而且連二天的滾石演唱會的最終曲目都同樣安排了「快樂天堂」做為closing,真是寓意深遠安排呀!「快樂天堂」算是台灣音樂史上屈指可數的成功大合唱之一(其他成功的大合唱還有85年的「明天會更好」),1987年台北的圓山動物園搬新家,從現在的圓山育樂中心搬到木柵,滾石趁這個機會以動物關懷和環境保護為主軸製作了「快樂天堂」,也召集自家旗下一海票當時的大牌歌星來襄助贊聲。結果這首歌一經市井傳唱、立刻走紅大江南北,特別在學生族群中,從中學至大學的學生社團大概因為聽膩了救國團那幾首團康老調,所以特別喜愛這首新曲。當然我也不能例外,當年(好)年輕的我對這首歌喜愛有加,對歌詞中所描述的「快樂天堂」更是嚮往不已,即使現在已經不年輕了,再聽一次仍會被它感動。

我想不只是我吧,世界上的每個(正常)人(在此不討論那些極端的例子),應該在心中對於一個只有歡笑沒有悲傷、痛苦的世界有一種想望吧,人世間太多痛苦、太多不義,善良的人總是會被欺壓,正義總是到最後關頭才伸張(而且一點都不痛快)。有些我們覺得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了;某些受到我們敬愛的人,卻被羅幟莫須有的罪名罹冤遭難;那些我們都覺得有罪的人,卻沒有得到應受的處罰。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只是一個杯具、一個幻覺嗎??課本上教的是非對錯、政治家每天夸夸而談的公平正義,好像沒一個準了?

實際上這狗屁倒灶的世界、不公不義的社會已經存在很久了,因為從有信史以來,從沒在哪份歷史文件上發現一個可稱為、或接近「快樂天堂」的地方,歷史上再怎麼政治清明、讓人安居樂業的社會,頂多只被稱為「盛世」。「天堂」或宛如「天堂」的社會,從未降臨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過去沒有過,現在也沒有,而且未來也不會有。儘管現在我們的科學文明已經可以製造出很多工具、儀器,讓人類的壽命延長、物質享受更舒適,但這些科學文明也沒辦法幫助人類製造出「天堂」。

也許正因為瞭解得不到,所以人類將這種祈求公平正義、快樂天堂的心理投射在創作上,因此在文學戲劇裡,我們有英雄俠客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路見不平仗義拔劍誅殺惡霸豪氣人生的不朽傳說,也有讓中學生背到痛恨不已的「桃花源」,以及至今仍被流傳的「香格里拉」(或稱「香巴拉」);在政治哲學裡,公元前西方即有柏拉圖的「理想國」(或稱「烏托邦」)、東方則有孔子說的「大同世界」;然而我想在一般人的認知裡,最初對於「天堂」這個詞的認識都是從宗教開始的,宗教對「天堂」這個詞著墨最多,同時也影響一般人最深。

世界三大宗教,佛教、基督和回教的發源起於西亞和南亞,西亞是地球上人類生存環境最艱困的地區之一,也是地球三大洲的地理交會處,各種不同膚色的人種、文明、語言、霸權因緣際會交錯在此處,從公元前至今,這個區域始終是世界上種族、文明衝突最激烈的地區之一。在基督教、回教創立的時候,這個區域已經經歷過數百年的征戰,也不停的遭受到來自異族的政治、文化、宗教迫害。正因為這嚴苛的外在環境,催生出他們那強悍的精神力量,也催生了這二種宗教(其他還有許多),唯有內在精神上的滿足,才能幫助他們繼續抵抗來自現實的痛苦。而南亞雖然是世界大穀倉之一,但在西元前15、16世紀雅利安人入侵印度後,先後創立了執行嚴格「種性制度」的「吠陀教」和「婆羅門教」,再加上南亞潮濕的氣候造成傳染病盛行,一般的平民百姓既要面對那嚴酷的階級統治,也要面臨隨實有可能因病而死的恐懼,因此當倡言階級平等、死後能上天堂的佛教創立後,才幾個世紀就讓佛教在南亞以及東亞澤披廣佈,為庶民所喜愛。

但馬克斯(寫「共產黨宣言」的馬克斯)說過一句淺白、卻鞭辟入裡的話,「宗教是窮人的鴉片」。有錢人可以花錢買毒品享受從現實世界抽離、神遊太虛的快感,但窮人買不起,偏偏窮人的生活比有錢人更痛苦,如果不讓窮人在心裡懷抱著一個希望,讓他們相信人世間的苦難只到死亡那一刻為止,只要生前誠心信仰供奉神佛、遵行教義、助人向善,死後就能從塵世裡的三千煩惱跳脫,飛昇到一個充滿愛、光明與快樂的天堂。我想可以這樣說吧,沒有天堂的人類歷史,窮人不會如此溫良恭儉讓,社會會更動亂不安,宗教除了撫慰了窮人的心靈,也維持現實社會的運作正常。宗教家在殘酷的人間道裡大力宣傳的天堂,在某個程度上卻諷刺的讓殘酷繼續殘存下去,在某些區域至今仍是。

之後隨著烏飛兔走、斗換星移,人類歷史又翻過去好幾頁,和平與戰亂、歧見與共識,這些史冊上的老戲碼,就像台灣八點檔的爛劇情一樣不停的出現與代換。但每當世局動盪危傾之時,就像毛澤東所講的,「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英雄總會在歷史的舞台上華麗的登場,這些走進青史的英雄好漢、賢人能者,他們依次的出現在舞台上,然後又用一一下台,留給時代一個漂亮的背影(不過也有被轟下台的),到底是英雄創造了時代,還是在動亂的時代中英雄才有一展長才的機會,這種討論永遠不會有結果,但整體來說時代在英雄的帶領下,以及整體人類勤奮不懈的努力之下,我們的文明、科技、智識與道德漸漸有了進展,人類社會進步了。不過同時邪惡、罪行也一直被壓抑、藏匿在人性陰暗的角落,有時候會趁世道昏冥時出來肆虐一番,甚至有時還會光明正大的披著正義的外衣企圖蒙蔽整個世界。(但贏得歷史的人說的話就代表正義,也許真相從歷史的某個轉折開始,就一直被蒙蔽至今)

科技進步了,生活便利了,人類的文化水平也提高了,但,人類還是覺得痛苦。雖然跟過去相比來自自然環境的生存壓力減輕了,但人類絲毫沒有感受到輕鬆。生存,對現代人而言,這二個字給人的壓力一點都不遜於過去。

或許可以這麼說吧!在一個67億人口的星球,光是要讓每個人都吃的飽、睡的好,本來就不是一件易事,而且生存不僅是有飯可吃這麼簡單而已。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講到人類與生俱來的智能、感官情緒,讓人類在基本的生理需求被滿足之後,會追求更高層次的心理滿足,如自尊、榮譽。一個容納67億人口的星球,就算把它的經濟功率發揮到最大,是否能讓每個人豐衣足食、安居樂業,都還是未定之數。就更談不上滿足每個人的心理需求。

除此之外,在這個由人類支配的世界裡,古往今來大部分的時間裡,自尊、榮耀對於人類而言都是一項奢侈品。自尊通常是自己爭取來的,榮耀則是將自身能力發揮到極至之後的錦上添花。因此,也不需去生氣、責怪為什麼別人不尊重你,要在這人口眾多、競爭者眾的社會裡爭取一席之地實在太難了。一般人是無法在對待每個人時都花費相同的心力、時間。只能選擇對自己重要的人,如家人、朋友,以及工作、生活上有利害關係的人,只有對待這些人時才會付出較多的精神與時間,孔子也講「親親之殺(ㄕㄞˋ)」(愛要有等差)了,更何況一般人。因此,當你覺得有人對你不太「尊重」,不需要去責怪他,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如果有人能不論親疏貴賤都真誠的一視同仁、親切以待,這種人則是個了不起的人,值得你為他按一個「讚」。至於榮耀,這麼說好了,如果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擁有榮耀,那「榮耀」這二個字就沒有意義了。

因此,除了吃飽穿暖的基本需求外,人類各盡所能的爭逐自尊、榮耀──所謂的進階的人類需求。因為尊榮是稀少的、高級的物質享受也需要極大的代價,這使得社會的「競爭」變得白熱化、成為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社會。每個大人都明瞭這一點,卻又不願爽快的承認,因為太殘酷了,殘酷到大人無法向小孩開口。特別是對從事基礎教育的工作者而言。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台灣的國民教育會出現「能力分班」,儘管政府三令五申的嚴禁,但實際上要求學校「能力分班」的聲音與壓力來自於家長呀。家長才不管教育當局所說的「十大基本目標」、「生活中能帶著走應用的能力」、或「多元智能」、「五育並重」這些冠冕堂皇的教育口號。家長只知道自家小孩要是沒進升學班,將來考試一定輸人,要是這一所國中沒能力分班,那就讓小孩跨區去念有分班的學校、或私立學校。在少子化招生困難的時代裡,學校只能硬著頭皮偷偷搞,巧立名目、欺上瞞下層出不窮,特別是人口更稀少、招生更困難的鄉下學校。社會的競爭性,大人比小孩明白,家長比小孩緊張。

佛教的「六道輪迴」講到,生為人之時如果身蹈惡行、傷天害理,將會墜落到比「人間道」更不堪的「地獄、惡鬼、畜生」三道,但仔細一想那又該怎麼解釋現在地球67億人口這個恐怖的事實。據歷史學家的估計在上個世紀1930年左右,地球的人口才大概20億左右。才過了80年就暴增3倍多,委實不可思議。況且這80年間,地球還爆發過一次世界大戰,好幾次的區域戰爭、大屠殺、大飢荒、與天災。這如果做人踐惡背善會往下輪迴,那現在這麼多的人口又是從「六道」裡的哪一道輪迴為人的呢?可反面來想,從過去到現在,或為了生存、或為了私利,人類砍伐了林地、濫捕漁業資源、過度開發造成沙漠化及土石流,直接或間接的殺害數千萬或數億的自然界動植物。那這些消失的生物物種又輪迴到哪去了呢?也許將整個地球的生命加加減減算一算,剛好會與過去地球的生命總數相符吧!滿天的神佛大概認為,現在的世界,被人類自己搞的烏煙瘴氣,現代化武器的破壞性讓戰場比地獄還恐怖、人世間每天都有人在做比畜生還不如的行為、因為競爭讓人口蜜腹劍笑裡藏刀比惡鬼還可怕,個人造業個人擔,就把那些為惡的人,以及原本在「地獄、惡鬼、畜生」三道輪迴的靈魂,通通都丟到人類世界吧!看看這種跨時代、新觀念的實驗,到底會出現什麼樣的結果。人類的未來到底會怎樣,我想連神佛也不知道吧!

為什麼人類世界變得這麼亂七八糟?為什麼?

或許一切的問題都可以用二個字來解釋吧!「生存」。一個人活在世界上,最大的課題就是「生存」。(因此淺見千秋說過,能帶領人民有尊嚴、且快樂的生存下去的人,就有資格當國家領導者)

從古至今,人類為了活下去、為了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做了好多的努力,人類文明的所有進步,都是為了幫助生活過得更美好。大學高牆裡所有的學科(以前很高,現在則矮到大學都不大學了),都是為了幫助人類理解這個世界、或實際應用在生活上。就像儒家所講的,做學問的目的在於「經世濟民」。

因此在創世之初,最早的先祖對世界的本質充滿疑問,也好奇人類生命的意義,渴望擁有智慧,於是他們偷吃了蘋果創立了哲學與神學。然後從哲學出發,發展出探討自然世界本質的理科,如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再從理科進化,演變成為對實際生活有幫助、能應用的工科,如建築、機械,化工,與醫學。

另一方面,從瞭解人類生命的意義開始,倫理、道德,這些最早的人類行為規範被提出來了。再接著因為溝通上的需要,以及講究語言運用上的效率、技巧與正確性,文學、雄辯術應運而生。為了記載重要人物的言行,也為了瞭解人類的過去,歷史的出現也是必然的。拜生產技術、器具的進步,人類不用為了吃飽飯,每天都得忙碌於生產上,人類的生活品質逐漸改善,人口也漸漸增加,國家、及有組織的社會慢慢形成。而在基本的生理需求被滿足後,行有餘力又繼續發展了音樂、繪畫、戲劇等藝術,以滿足人類感官的美感享受。

因應人口變多,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原始社會裡一人得身兼多項功能的情況不再。為了保衛防禦自己的土地、或為了應付戰爭,兵法家、軍事家出現。為了治理複雜的國家、以及瞭解權力運作的過程,國家學、政治學出現。社會分工的細化,讓人類社會的互動增多了,原始社會裡的道德、倫理不足以規範進步社會裡的人類行為,與保障人民的生命財產,於是人類需要法律。人口的增加讓有效率的分配和使用資源、以及貨物的買賣疏通變的重要,於是經濟學、商學產生了。

寫了這麼多只是想說,人類為了讓自己在這個世界生存的更好,發展了許多學科,當然這些學科的成就有目共睹,成效也為(一部份的)人類所共享。但遺憾的是,世界上有許多的惡行也是假借相同的理由來為自己的行為合理化,二戰時的希特勒和納粹屠殺猶太人的理由是,猶太人威脅了日耳曼人的經濟命脈、國家安全。日本也藉口要幫亞洲人建立一個民主國家大同盟,擺脫歐美國家的殖民統治,於是多次「進出」中國,以及其他國家(最近看到一本2008年日本出版的大學教科書,裡頭還是寫「進出」,日本人對自家的難堪過去還是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一點都不「素直」(すなお))。老祖宗也說「飢寒起盜心」,當落入吃不飽、穿不暖的生存困境時,法律這檔子事不是優先考慮事項。

「生存」這個理由彈性超大,天下所有的好壞事都可用它來解釋。當然,這樣講不表示為了生存人類可以無視道德、法律這些社會規範。要建立一個進步的社會,道德、法律的標準也是有相當的要求的。可俗語說的好,「樹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67億這麼大的母數裡,會出現極端的偏差值是可以理解的。同理,大多數奉公守法的人群裡,無法避免一定夾雜有犯罪動機強烈的惡人。這些惡人的存在,無法被篩選,惡行也無法預先防範,所以令人遺憾的事還是會一再發生。

除此之外,除了少數犯罪欲特別強烈的惡人,還有那出於偶然、意外的罪行外(如義憤殺人、過失殺人),另外有一種犯罪是對整個社會體系衝撞最激烈,但有時候連現行的法律也無法將其定罪。

我們經常聽到一個詞,「鑽法律漏洞」,尤其是在描述智慧型犯罪時。但其實智慧型犯罪又分三種等級,真正高超的智慧型犯人的犯罪是不會被發現、也不會被定罪的;被發現,而沒有被定罪的又次一等;最差的就是被發現、也被定罪的人,這些人都是後來追隨高手車尾燈的模仿者。《孫子 形篇》寫到「古之所謂善戰者,勝於易勝者也。故善戰者之勝也,無智名、無勇功」(古時候所說善於打仗的人,都是充分掌握勝利條件下的勝利,勝利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所以善於打仗的人得到勝利之後,沒有智謀的名聲,也不會有勇猛的功勞)。簡單而言,智慧高人一等的罪犯早已看見現行社會體系的漏洞、先發制人、洞燭機先,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之前,犯罪已經結束了。等到過了很久我們覺得不對勁時,也無法用法律制裁他。

現在出現了二個問題,一,為什麼社會體系會有漏洞,怎麼發現?二、為什麼法律無法制裁?

第一個問題答案的解釋有點複雜,但社會體系有漏洞是無法避免的,而且連世上最聰明的智者也無法填補這個漏洞。因為從來沒有一個完善的社會系統被發明過,各個社會系統的發展是非同步的,這個非同步的進步造成全體社會體系無法完全契合、前後腳步不一,簡而言之就是「脫節」。就像前面寫得,人類社會中有許多價值體系與社會系統,如宗教系統、經濟系統、政治制度、法律體系、福利制度等等。這些社會系統的存在支撐了現代人類社會,沒有這些體系,人類社會將會崩潰,退回到原始的階段。

而基本上,促成人類文明進步的開端,通常是從物質文明的進步開始的。諾基亞的廣告詞說「科技始終始於人性」,這句話沒錯,不僅如此科技文明的進步會對人類的價值觀、社會系統造成強力的衝擊。內燃機的發明,讓人類擺脫農業社會以獸力為動力來源的生產習慣,邁進工業時代,但同時也吸收了大批的農村人口,影響農村社會的發展。印刷術的發明,讓生產書籍的成本下降,促成人類智識的迅速傳播,在歐洲甚至間接促進了宗教改革;複製生命的技術有目共睹,但一想到複製人的可能性,卻嚇壞了各國政要,因為製造出一個複製人將對人類的家庭倫理觀、生命價值觀做出嚴苛的挑戰。科技始於人性,但太進步的科技有時也嚇到人類。

除了科技的進步會衝擊到社會文明外,人類自身的智識覺醒、觀念的創新開放也會使人對現存的價值觀、社會體系產生不滿。近幾十年來,人權開放使同性戀者越來越勇於爭取自身的權利,但承認同性戀的權利又會挑戰人類的家庭觀念、法律所認可的婚姻系統、以及相對應的權利義務關係,這可該怎麼辦?人類還在思考。另外,近年因為道德心的進步,讓動物生命權的重要性被高舉大纛,愛護動物的口號被喊的沸沸揚揚,台灣也在民國87年通過與實施「動物保護法」,在此法出現之前,在台灣一個人再怎麼虐待動物、屠殺動物,也不算犯罪,因為在法律上動物只算是「物品」,除非你「毀損」的是別人的「物品」,不然就算你跟警察說「抓我啊,笨蛋!」,警察也不敢動你。(但可能會被告公然侮辱)

這個世界一直在進步,但進步也代表著變化,這種快速變化的世界,讓一般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尤其在進入科技爆量產出的20世紀之後。電影喋血雙雄裡,周潤發講過一句話,「這個世界變了,我們都不再適合這個江湖,因為我們太念舊了」,發哥真是講的太對了,讓我在心裡為他按了一個讚。新文明、新科技的出現,讓一般人不得不被迫改變原有的思維、習慣以適應這個新世界,教育心理學上這叫做「認知基模」的代換。如果適應不了就代表落伍,就等著被淘汰。時代的進步不會停下腳步去等待個人,於是為了生存,只能向那熟悉的舊時代揮手告別,儘管那些舊的事物並非不好。所以年輕人永遠不懂,我們喜歡老歌,也不是因為我們多討厭新歌、或食古不化,只是我們在回味過去那個時代。

以上只是普通人的想法,而真正的高手卻能利用社會體系間的「脫節」來犯罪。假設有一個人在某個社會體系浸淫日久、也熟悉這個體系的相關大小規則,再加上這個人對社會觀察擁有無比銳利的洞察力,基本上擁有這些「專業」的人是很容易成功的。美國的國父之一,也是美國憲法之父的「詹姆士‧麥迪遜」曾說「對於遵從法律這種事,會讓有能力的人對自己的未來感到不安」,亞當斯密也講人是自利的。對有能力的人而言,這個社會簡直是漏洞百出,而且只要能利用這些漏洞就能夠入手大把的銀子,怎麼可能不幹!於是那種無法被定罪的罪行出現了。民國85年宋七力被控利用宗教詐財,檢察官向法官舉出遭雙重曝光的偽造相片做為證據,以及從科學解釋人類不可能擁有分身,來證明宋七力有詐欺的意圖與行為。但經過三審,宋七力無罪定讞,因為信徒對宋七力的財物供給,屬於宗教上的捐獻與供奉行為,在法律哲學上信徒對宗教的信仰屬於自由心證,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無法被證明是否為真或假。恩,聰明的犯罪,但不是最聰明。「老鼠會」大家都聽過,它是一種變質的「多層次傳銷」,犯罪者藉由拉下線來累積「權利金」詐財,世界上第一家老鼠會始於美國,在1964年成立,但直到1971年美國政府才發現「老鼠會」對經濟體系的危害並對其提告,遏止其繼續(在美國)發展,從1964年開始的7年間這些「老鼠會」已經從美國人民身上詐得了數百億美金。這才是高超的犯罪。最初想出這個方法的人,如果好好唸書,應該得個諾貝爾獎不是問題。

所有現代國家的法律制度,對於犯罪都是採用「罪刑法定原則」與「不溯及既往」,所謂罪刑法定簡單說,所謂的犯罪就是做了政府明文規定不能做的事,如果做了就算犯罪。也不用太用力去想、簡單的想想就可以發現,有限的法律條文,怎麼足以去規範、應付不斷進化的社會現象,因此「法律漏洞」會持續存在,就算國會議員能即刻亡羊補牢通過法律也一樣,所以聰明的壞傢伙會一直伺機而動。而「不溯及既往」是指,就算制訂法律規定「有意圖的做某項行為屬於犯罪」,也不能以此條法律來處罰過去曾做過這個行為的人。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法律無法制裁高超的「智慧型犯罪」的原因。這些人太聰明了,他們的思維方式與本身所擁有的技術走在時代的尖端,某個角度上來說,這些人引領了法律制度的進步。不幸中的萬幸是這種人不多,雖然他們造成的傷害非常大。

如果有耐心的看到這裡的話,應該大概可以猜出這篇文章的主題是什麼?前一陣子每天都看到有一堆人在幹譙這個沒道理的世界、沒公理的社會,看多了也讓我心情煩悶起來。於是我試著以自己的方法去解釋這個社會的實際面,讓大家理解這個社會原本就有缺陷,原本就不是完美。

(有人舉手發問)如果這個社會有缺陷,那為什麼能繼續存在下去?因為,因為儘管世界不完美,但為了讓社會圓滿的運作下去,有很多人用了很多心力去彌補。對犯罪者用愛釋出善意,用慈悲與同理心去彌平曾經受傷的人的心、以及曾經受傷的自己的心,對於不公的制度,就算是亡羊補牢也要竭盡思慮去拯救。從古至今很多大賢人、大智者都瞭解世界不完美這一點,但出於對人類的愛、世界的關懷,每個賢人智者都會告訴你不要去背棄世界,相反的要去接受它、並設法讓它變得完美。因為一個人的善意會觸動群體的善意,一句惡毒的話語只會招來更惡毒的批評。

在去年12月日本的群馬縣有人以漫畫タイガーマスク(虎面人)的主人公「伊達直人」(だて なおと)的名義,向「兒童養護所」(類似孤兒院)送了10個書包。這件事經媒體報導出來之後,原本只是一件個案的善舉,引起了一連串的模仿行為,全國各地都有人以同樣的名義,向「兒童養護所」或「老人養護所」捐贈文具、書包、蔬菜、稻米,甚至有人致贈價值一百萬日幣的金條,還有二百萬的現金,至一月中旬為止,捐贈已經超過700件。日本自泡沫經濟以後已經長達20年的經濟衰退,最近幾年日本大學畢業生的的第一年薪水史無前例的低,只到20萬日幣。在我認識的留學生裡,就有好幾人一個月打工薪水逼近20萬。日本是真的經濟不景氣,可儘管生活不若以前好過,當看到別人的善行,平靜的心受到感動,也許儘管自己能力有限,卻在心中激盪出一股不得不回應的聲音,於是你的善意我來回應,漸漸的這個回響越來越大聲,能力有限的人激盪出能力強的人,「伊達直人」變成了一種全國運動,一種溫暖了自己、也溫暖了社會的運動。驕傲!

人生於世從來都不是孤單的,從出生到死亡的生命歷程,總是與其他人的生命交錯在一起的,也由於這些與他人生命交錯的時刻,生命中產生了快樂、悲傷、痛苦、悔恨種種情緒,以及許多刻骨銘心的回憶。這個世界曾經有人為了我們的笑顏,努力的將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呈現在我們面前;同樣的,將來我們也會遇見一個人,為了他的笑顏,我們會去摘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獻上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以及講世界上最美麗的故事給他聽。如果這個世界不美好,我們又要怎麼讓他歡笑呢?

我們可以罵這個社會,但絕對不能放棄它,因為捨此處以外,我們別無去處。

最後獻上小田和正的「たしかなこと」,跟我同一世代的人應該都很熟悉小田和正的聲音,因為可歌可泣的「東京愛情故事」的主題曲就是他唱的。因為前面字數太多,所以就不廢話了,直接聽歌吧!

小田和正 たしかなこと作詞/作曲/編曲:小田和正

雨上がりの空を見ていた 通り過ぎてゆく人の中で
抬頭看著雨後放晴的天空 在熙來攘往的人群裡

哀しみは絶えないから 小さな幸せに 気づかないんだろ
因為那永無止境的悲傷 讓我們沒察覺到小小的幸福

時を越えて君を愛せるか ほんとうに君を守れるか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還能繼續愛著你嗎 我真的能夠保護你嗎

空を見て考えてた 君のために 今何が出来るか
抬頭望著天空思索著 現在的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忘れないで どんな時も きっとそばにいるから
千萬不要忘記 不管何時 我一定會守候在你身旁

そのために僕らは この場所で
正因為如此 我們才會在這裡

同じ風に吹かれて 同じ時を生きてるんだ
吹著相同的風 活在相同的時代裡

自分のこと大切にして 誰れかのこと そっと想うみたいに
好好的保重自己 就好像偷偷的思念著某個人一樣

切ないとき ひとりでいないで 遠く 遠く離れていかないで
難過的時候 不要一個人面對 不要一個人遠遠的離去

疑うより信じていたい たとえ心の傷は消えなくても
與其懷疑更寧願去相信 即使心中的傷痕永遠無法彌平

なくしたもの探しにいこう いつか いつの日か見つかるはず
把那曾經失去的再去找回來吧 總有一天一定會找到的

いちばん大切なことは 特別なことではなく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不是那些特別的事情

ありふれた日々の中で 君を
而是能在日復一日平常的日子裡

今の気持ちのままで 見つめていること
以現在的心情 靜靜的看著你

君にまだ 言葉にして 伝えてないことがあるんだ
還有很多事 沒有用言語傳達給你

それは ずっと出会った日から 君を愛しているということ
那就是 從相識的那天起 我就一直愛著你

君は空を見てるか 風の音を聞いてるか
你是否也正在看著天空 聽著風的聲音

もう二度とここへは戻れない
雖然再也回不了這裡

でもそれを哀しいと 決して思わないで
但是決不要認為 那是一種遺憾

いちばん大切なことは 特別なことではなく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不是那些特別的事情

ありふれた日々の中で 君を
而是能在日復一日平常的日子裡

今の気持ちのままで 見つめていること
以現在的心情 靜靜的看著你

忘れないで どんな時も きっとそばにいるから
千萬不要忘記 不管何時 我一定會守候在你身旁

そのために僕らは この場所で
正因為如此 我們才會在這裡

同じ風に吹かれて 同じ時を生きてるんだ
吹著相同的風 活在相同的時代裡

後記
果然以我現在的筆力,要駕馭這麼大的題目很吃力,也許再過10年讓我再重寫一遍我會寫得比較有條理一點,不會像這篇那麼凌亂無章法。這一整篇都是我的胡亂發想,寫得人是笨蛋,但我希望看完的人不要是笨蛋。

10年 十月記事──西成區專題(還有飛田新地)

九月底我搬了家,在跟「不來呀 耗司」揮了揮手之後,很開心的搬到一棟附家具、家電,以及廚房的公寓(雖然搬家那天累的快要往生),新公寓座落在普通的住宅區內,跟「不來呀 耗司」相比,新公寓的住家環境算是正常版的日本。(「不來呀 耗司」的附近算是最糟糕的日本)搬到新家後,附近一百公尺內再也看不到倒地的醉漢、ホームレス(Homelessness,流浪漢,或路上生活者、野宿者),也沒有會唱卡拉OK唱到半夜的居酒屋,滿地的垃圾也消失了,連呼吸的空氣也變的清甜起來。我揮別了住了近一年半的「不來呀 耗司」,也揮別了我房東那虛偽的嘴臉,可我終究還是沒逃離西成區,我還是選擇繼續窩在號稱「関西一番危険」的西成區(にしなりく)。

在九月初我不得不搬家的事被發現後,所有認識的朋友都一致勸我趁這個機會趕快搬離西成區,每個人的語氣都非常誠懇、眼神也堅毅,從他們的勸說中我聽得出言外之意,彷彿只要搬離西成區,我的日本留學生活就能獲得重生。但、但、但,我是個窮學生的事實跟羊奶喝多ㄟ落塞一樣是千古流傳的話,自從我來日本後福澤諭吉每天都在生活上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控制我的行為能力,儘管我也想逃離西成區,卻總是逃不開福澤諭吉那龐大的惡勢力。不過在搬到新家之後起碼我可以說,我逃到了比較安全的西成區。

西成區,在大阪人的眼中它的存在如同是一顆毒瘤,集老舊、髒亂、暴力,和色情於一體的貧民窟。每次剛認識日本人時,只要告訴他們我住在西成區,他們的神情就好像小孩中青驚一樣的驚嚇惶恐,彷彿那裡是惡魔島一樣,竟然會有正常人住在惡魔島裡,從那之後他們對我的態度又會多幾分佩服。以我在西成區住了一年半的經驗,我必須承認上面那些批評所言不假,但並非全部的西成區都是如此的不堪,只是某些區域而已(就是「不來呀 耗司」附近)。從抵達日本的第一天開始,我在這個惡魔島前後也住了一年半,而且還要再住半年,既然緣分這麼深,這次就來介紹一下西成區吧。

在網路上估狗資料後,我發現西成區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地方,是一個值得社會科學研究者研究的場域。一般來講,日本人心中對於西成區主要有幾個印象,一是暴力、一是色情,另外還有那髒亂的街道。其實這些暴力、色情和髒亂,雖然有西成區本身的歷史因素,但也摻雜著二次戰後大阪在現代化發展下所殘留下來的痕跡,簡而言之,西成區幫助了大阪邁向現代化,但現代化文明的渣滓卻被遺棄在西成區。

我居住的「不來呀 耗司」位於大阪市西成區萩之茶屋二丁目,萩之茶屋二丁目其實還有個別稱叫「あいりん」,對日本人而言這個別稱比較耳熟能詳,說來慚愧,直到我寫這篇文章時我才開始留意到「あいりん」這個詞,但在我生活周遭中其實它經常出現,例如下面這棟是西成區的代表建築,上面寫的就是「あいりん労働公共職業安定所」,我也不曉得路過幾百次,卻從來沒有去思索「あいりん」的含意,只能說太漫不經心了。

而在「あいりん」這個地名出現之前,這個地區更早之前的名字叫「釜ヶ崎」(かまがさき),根據社會局的調查,大正10年(1922年)「釜ヶ崎」就已經是著名的スラム (Slum,貧民街),共有420戶屬貧民,當時大阪的貧民總戶數722戶,這裡幾乎就佔了六成,我想在大正之前這裡就是貧民區的可能性也很高。

因為原本就是貧民區,人力既多又便宜,所以在二次大戰後,因應經濟發展、公共建設的人力需要,「釜ヶ崎」這個地區出現了「寄せ場」(よせば)。所謂的「寄せ場」就是日雇勞工(就是短期工、一日工)聚集的地方,日雇勞工(領日薪)就是與正式員工(領月薪)勞工相對的一個詞。上面照片裡的「あいりん労働公共職業安定所」就是西成區現在的「寄せ場」。每天早上五、六點就會有一輛輛的小巴士或箱型車開進這裡,由手配師(てはいし,仲介人)招募當天需要的員工。有一次我早上六點經過那裡,裡頭一個日本人喊住我,問我想不想上工,我說我不是日本人,他直說沒關係,雖然我也很好奇是做什麼工作,但又怕自己細皮嫩肉做不來苦力活,只好趕快逃離現場。(但現在回想為什麼那時後會喊我上工還真是一個謎?難道我看起像遊民嗎?)

二次大戰後大概是貧民區的人口變多了,「寄せ場」做著做著也出口碑了,「釜ヶ崎」變成了日本三大「寄せ場」中最大的一個(另外二個是東京山谷以及横浜寿町)。既然變成了最大的「寄せ場」,為了解決眾多的日雇勞工的居住問題,環繞著「寄せ場」的周圍,也形成了日本最大的「ドヤ街」(簡易住所街)。簡易住所是一種合法的廉價旅館,房間內設備簡單,只有電視、冰箱、床鋪,共用衛浴(因為日本人喜歡泡澡,所以浴室幾乎都是大澡堂),有點像現在備受背包旅行客喜愛的青年旅館(價目表和房間陳設如下圖)。


早期要幹日雇勞工不需要身份證明,只要你肯做、身強力壯、不要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就可能被手配師雇用,也因此日雇勞工的背景非常多元,什麼牛鬼蛇神都有。而日雇勞工雖然多,但因為市場的勞動需求量更大,工人們從不擔心明天沒工作,而且下了工之後也沒人管理,因此每個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飲酒作樂、遊戲賭博,就是尋花問柳,導致這一區賭場、居酒屋和色情業也異常繁盛。一群男人工作之餘都在酒色財氣裡頭打滾,遲早會出亂子。也因此西成區曾發生過24次的暴動,通稱「西成暴動」。

第1次的「西成暴動」發生在1961年,第24次發生在2008年(沒想到才僅僅是二年前的事而已,看到這膽子小的人大概都想立馬打包行李、搬離西成區了吧)。雖然西成暴動的歷史前後長達48年,可是其中第1~21次集中發生在1961~1973年,然後維持了好長一段平靜的日子,直到1990年才再發生第22次。早期的暴動原因大多是日雇勞工的日常酒醉、金錢交易糾紛,到了70年代才開始有左翼團體的介入。1961~1973年這個時期正好也是日本戰後的經濟起飛期,大阪的各項大型公共建設、大阪港、1970年的大阪萬國博覽會等等,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機會給這些日雇勞工,而日雇勞工的存在也形塑了現在「あいりん」地區的樣貌。

而相隔了17年之久第22次暴動又發生了,至於原因則和之前的大不相同,事件的導火線是西成區警察署裡有警官收受暴力團體賄賂的事被發現。日雇勞工的工作環境原本就不怎麼好,在80年代後期日本經濟進入了停滯期,日雇勞工的工作機會開始大不如前,每天的工作除了受制於手配師(仲介人),還得受暴力團體壓迫。因此當發現警察竟然收受暴力團體賄賂時,工人們憤怒了!但為什麼黑道會插手日雇勞工的生活呢?

上文提過這個區域原本就是貧民街,而貧民街的龍蛇雜處、髒亂、無秩序,也一直是色情交易、賭博、黑市的溫床,所以為了掌控這些非法的利益,很早之前黑道就滲透了這個區域,掌控這裡的地下社會。而在二次大戰後「釜ヶ崎」成為「寄せ場」之後,黑道更大膽的介入這個勞動市場,每個日雇勞工每天都得支付一定比例的工資給黑道,如果有不從的人就會遭到黑道修理。這個醜陋的抽成制度在經濟景氣時,日雇勞工尚能夠容忍,因為每個人都是出門在外混口飯吃,不想生事。但日本在進入90年代的經濟不景氣後,工作越來越少,生活逐漸入不敷出,但該支付給暴力團體抽成還是不變,這就讓勞工們無法忍受了。於是在1990年當勞工發現應該保護他們的警察,竟然收受每天壓榨他們的暴力團體的賄賂,長久累積的不滿爆發了,但勞工們不敢向暴力團體抗爭,只好將矛頭對準警察,於是第22次的「西成暴動」就發生了。

下面是我在網路上抓的第22次的「西成暴動」的影像。影像裡頭的工人說的是大阪腔,我也聽不太懂(羞)。順便一提,影片的節目主持人是現在天王級的島田紳助,當時還真年輕呀。

第23次的「西成暴動」發生在1992年,原因也是跟經濟不景氣有關,由於日雇勞工的工作機會銳減,導致工人們必須向政府(大阪市立更生相談所)申請「生活困窮者貸付金」才能生活,有一次工人們向更生相談所要求降低申請標準,卻被更生相談所拒絕、拉下鐵窗來個不理不睬,於是工人們又情緒爆發了,第23次的暴動出現了。

然後時間又經過了16年小龍女跟楊過約定的日子來臨了到了2008年,第24次暴動發生了。事件的導火線據官方說法是有工人到食堂鬧事,因此警察將鬧事的工人帶回西成區警署口頭告誡,此舉導致日雇勞工們的不滿,因此爆發抗爭。但根據工人一方的說法則是有工人到食堂點了餐也預付了款項,但食堂卻未提供餐點也未退款,於是產生了口頭衝突。然後食堂又聯絡了警察,警察來了後將工人帶回警署,在警署內工人被暴行對待,為了討一個公道工人們才包圍警署發動抗爭(當地的暴走族也趁亂摻了一腳)(我剛住進「不來呀 耗司」時,我的房東還特別跟留學生強調,「不來呀 耗司」就位在西成區警署附近,所以住在這裡不用擔心會發生危險。現在想想,幹!就是太靠近警署才危險吧!)。

第24次的「西成暴動」持續了三天,也因為這一次的暴動,現在西成區被日本人稱為「日本で唯一、暴動がおこる街」(日本唯一會發生暴動的街道)。下面是我在網路上抓的第24次的暴動的相關報導,裡面的畫面是我所熟悉的街景,沒想到每天生活在我周遭的歐吉桑們竟然戰鬥力這麼強,我以前真是小看他們了。

因為曾爆發過多次警民衝突,所以2005年落成的西成區警察署,外圍被蓋成高牆深院、鋼柵鐵窗的模樣,也因此被揶揄為「要塞」。西成區警察署門口經常可以看見配備著「警杖」(就是長警棍,一般只有在鎮壓暴動時才會動用長警棍,參照「烏龍派出所」)的警察,站在門口警戒(下圖為證)。


從以上敘述可以發現,在進入90年代之後,日雇勞工的工作機會開始減少,勞工們的年齡也逐漸邁向老化,而暴力團體是勞工們的壓榨者,警察平日對待這批勞工也頗粗暴,而附近商家對於勞工們也不太友善。總之工人們的生活是一日不如一日。

曾經因為「寄せ場」而興盛一時的「あいりん」地區街道也開始沒落,漸漸的許多的工人走了,但留下來的人還是很多,但工作變少了,他們也變老了。在他們手上建設出大阪的現代化,但現代化的大阪卻不再需要他們。於是這批沒有工作的高齡勞工,家早已回不去,他們只好繼續留在他們所熟悉的「あいりん」,但沒有工作他們連簡易住所也住不起了,他們只能露宿街頭,在公園、空地、街道兩側搭起了一間間的破爛住所,僅求個遮風蔽雨的小窩,甚至更慘的只能夜宿在路邊,忍受風吹日曬,他們徹頭徹尾的變成ホームレス了。

下面我在網路上抓了一部影片,裡頭真實的拍攝了「あいりん」地區的實貌。影片的開頭是從西成區警察署的大門附近開始,入鏡的人物幾乎都是老頭子,不是坐臥在路邊喝酒聊天,就是在路上漫步,影片裡頭的商店街異常蕭條,道路也有點不平整,在在反映出這個區域的落拓。在影片的1:50秒左右所拍攝的場景就是「あいりん労働公共職業安定所」,這裡白天是勞工的聚集場所,大批的工人會聚在這裡喝酒、聊天、賭博(還有打架),到了晚上則是ホームレス的夜宿場所(以前剛到這裡的時候,晚上看到一堆人夜宿在路邊牆角,我真的不敢相信這裡是日本),在這個區域路邊有很多擺攤賣二手貨的韓國人,以前我曾提過公然在路邊販賣色情刊物、影帶的攤販,也都是在這附近。因為ホームレス真的很多,所以這個區域也很髒亂,空氣中混雜著垃圾的臭味、尿臊味和一些詭異的味道,我跟朋友都開玩笑的說,每次回家只要聞到這股味道,就代表我們快到家了。

前幾個月我曾在網誌上提過西成區的另一個名所「飛田新地」,後來有人表示對這個地方非常感興趣。因此今天就順便介紹一下。

飛田區(とびたく,其實它不是真正的行政區,這只是通稱),又稱飛田新地(とびたしんち)、飛田遊廓(とびたゆうかく),位於西成區的東北方(就在「あいりん」的隔壁)。遊廓(ゆうかく)這個漢字的原意就是「公開的花街柳巷」的意思(但是以前這個「花街柳巷」是由木柵所圍繞,看過「仁醫」的人應該對花魁居住的區域被一片木造的高牆所圍繞有印象,「廓」的原意有城牆的意思)。

飛田新地是大正時代(1912-1926)所設置,被稱為日本最大的遊廓(當時)。西成區在大正時代就是登記有案的貧民街,所以貧民街裡面蓋了一片「妓院」,也不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根據日本學者草間八十雄的統計在昭和(1926-1989)初期,飛田區一年的遊客(嫖客?)有153萬人次左右(不曉得是怎麼統計出來的我很好奇?難道是站在入口按計數器嗎?),是當時日本有數的超大遊廓,但日本在昭和33年(1958年)實施「売春防止法」(賣春防止法)後,公然賣春是違法的,於是聰明的日本人把飛田區轉型為料亭街,因此這個區域的對外正式名稱是「飛田料理組合」。

下面是一段網路上的影片,我以前說過飛田區對日本人而言是不能對外國人說的秘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個區域被暴力組織所掌控,任何人只要在晚上試圖在這個區域拍照、攝影,都是會招惹危險的事,因此有關這一區的影片,毫無意外全部都是盜攝。影片長達五分鐘,前面都是模糊影像,沒耐心的直接跳到1分40秒開始看,在影片中很清楚的可以看見,一個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生坐在玄關,旁邊還有一個媽媽桑在幫忙招攬客人,整個飛田區(大概有1、2百戶)大概都是這幅景象。男客們只要對女孩有興趣,可以直接入門詢問,媽媽桑會招呼你,只要同意價格就會帶你到樓上的房間做進一步的交涉(我的用詞遣字還真微婉)。

下面又有一段影片是實際到飛田區「交涉」的男客,冒著生命危險拍攝的「交涉房」的實景,房間是日式的,有史奴比的床單、維尼熊玩偶等一般女孩子的房間常見的擺設,很普通的一間房,而鏡頭最後停格在「價目表」上,所以有興趣的人請自己估算自己的能力計算價錢,不要來問我節數怎麼算。

為什麼這個月要特地介紹西成區,是因為我認識的每個人(包括留學生和日本人)提到西成區的和西成區的ホームレス就會不自覺的表達出一種厭惡的表情,其實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他們也是有故事的,唯有聽過他們的故事,才能同理他們的處境,並瞭解他們曾經是、現在也是一個「人」,只是現在是一個落入社會底層、無可奈何的人。

最後,開頭的歌是西成區出身小有名氣的歌手「SHINGO☆西成」演唱的「ILL西成BLUES -GEEK REMIX」,因為他是西成區出身,所以才能在「あいりん」地區拍MV,不然一般人不敢在這個區域公然錄影(大部分關於西成的影像,除了新聞錄像外,其餘的幾乎也都是盜攝)。這首歌是RAP,旋律還不錯,歌詞大意是在介紹西成區的現狀,好的一面、壞的一面都很真實的表達出來,因為我在網路上找不到歌詞,大家就聽聽歌、看看MV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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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11.08.15)網友林安娜小姐很熱心的將歌詞找到了,
我就順手將它貼在這裡。

「ILL西成BLUES -GEEK REMIX」

THIS SONG ABOUT GHETTO

おいおいおい 聞いてるか 西成

DJ TAIKI

俺は毎日この道歩くねん

今見える景色俺を育んで

飾らん優しさいつも包んで

角の地蔵さんまず拝んで

玄関開けたらうつぶせの

おっちゃんここ寝たらカゼひくで

気いつけや しのぎや 背後狙うで

ヘラクレスも多分逃げ出すで

荒くれ者を地の奈落へ

飲んだくれ あばずれ 朝から酒くせえ

何がなくて ななくせ しゃらくせえ

オノレ削って腹括れ

まるでささくれか靴擦れ

でも口笛は物悲しくて

ああなったらアカンって学ぶで

普通あることここにはなくて

ホンマガキのころ思い出すで

景品交換所の近くで

儲けたおこぼれたかるねん

ごちゃごちゃ言うなら金くれ

でもけして必要以上はいらんねん

駄菓子屋とゲーセンにナマステー

近所帝塚山アールグレイ

飲んでるセクシーにあげる

ゲットー雑種のサラブレット

歌うこの歌 ILL西成BLUES

ILLなGHETTO ILL西成BLUES

天国のじいちゃんバクチの金貸し

でも人よすぎて長屋暮らし

ぐだし 枕濡らし

家族泣くならせんほうがまし

季節楽しむ余裕なんかない

やるかやられるか DO OR DIE

金か屍か

ナイキか裸足か、ラッキーか末期か

新地か瀕死か、栄光か絶望か

エエ子かエテ公か、ボーダレスかホームレスか

道かベッドか、口から泡か福沢か

犬と路地で

なんか見張ってるやつ多い

厚めの扉はかて門番

する玄関 ほえたらその奥は

億万する家や車手に入れ

極楽か 天国か

観光気分ならばこんでええ

アンポンタン お目目

開いて耳かっぽじって肌で感じて

黙ってくれればそれでええ

ILLなGHETTO ILL西成BLUES

ポリ署の前には高級車

意味分かればもう上級者

カーブちゃう まるで江夏の直球や

ガサ入れするためよう召集や

焼酎やワンカップビンあふれる

数以上にない人があぶれる

かぶれる腕掻きながら隠れる

酒屋のそばにチン電のレール

受け渡しする目印は電柱

つまらん喧嘩はしょっちゅう withポン中

年がら年中はやそうな連中に

YO WHAT’S UPとGOD BLESS YOU

おいポリどうして俺を持検

路地で老いぼれ狙われる危険

これは意見ちゃう現実を見て

呆れて首ふる目を閉じて

こっちは今日生きる金稼いどんねん

代わりなんぼでもおんねんちゃうねん

雑巾ちゃうぞ人間は

おいその目は偏見か

ILLなGHETTO ILL西成BLUES…

GHETTO

10年 八、九月記事

八月,我的暑假持續中,「猛暑」也持續中,而那寫不完的研究計畫也持續中。俗語說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領導的一句話。但我覺得光是要好好計畫一件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原本天真的以為在學校放暑假後,殘殘花個一週的時間好好的閱讀借來的書、下載的論文報告,然後再花一個禮拜的時間將研究計畫的內容寫出來,應該就安穩妥當了。當年國父在搞革命時,一年得搞那麼多次革命,有些革命的籌畫可能都沒花到二個禮拜,而我一份研究計畫就花二個禮拜書寫,時間上應該是非常足夠(吧)!?一切的一切彷彿都在我的掌握之中非常順利,讓我想仰天哇哈哈的大笑三聲。可現實是殘酷ㄟ,一個人不管怎麼天馬行空、狗屁倒灶的幻想都是自由的,但實際執行時卻又是另外一回事!。該怎麼說起呢?我想念語言就是這樣,看得懂不一定會寫;會寫又不一定寫的漂亮;寫的漂亮卻不一定符合規格。而研究計畫不僅得先看完一堆硬梆梆的書,還得將那些磚頭書的內容的精華撿選出來,然後強迫自己用那些平常不會用的字詞,把一件簡單的事,用一種讓平常人似懂非懂的表達方式寫出來。而且內容還必須引經據典、言必稱堯舜,不能有半分自己的揣度成分,這實在不是花個二週就能解決的事。(所以政治專攻的人經過這種專業訓練出來,每個人都變得很會說一些冠冕堂皇、卻又模稜兩可的廢話)

因此在我一改再改、一延再延,改到毛澤東的三改都沒有我會改、延到再延下去可能就得踢PK戰時,我的研究計畫終於在八月中旬,跟著夏日甲子園決戰一起完成了。從我開始看書的日子算來,整整花了我一個月,果然當初我把這事兒想得太簡單了,我真是好傻好天真啊。

既然研究計畫寫好了,不把研究計畫寄出去,自己藏起來等到夜闌人靜時偷偷拿出來欣賞好像也沒什麼意思。因此在八月中旬我又開始一陣大海撈針、亂槍打鳥的日子,全日本的國立大學北到東北,南到九州都在我的射程範圍。說到這,不免要來一番留學經驗談,如果想來日本念研究所,最有效、最妥當、最直接的方法,還是透過教授介紹最好,日本是個重視「コネ」(關係)的社會,任何的競爭中有熟人領路都贏過單槍匹馬獨闖戰陣,也許有人自認技藝超群,任憑前方有千軍萬馬,也只憑一匹駿馬、一桿鐵槍,劍眉倒豎大喝一聲就殺了進去,但勇猛如趙子龍一生在戰場上征戰到老、百萬軍中殺進殺出,世人皆云是一條好漢,最後還不是只能當個五虎上將,蜀國的頭頭兒還不是讓平庸的阿斗給佔走,為啥?因為阿斗雖然資質平庸,但他跟主公可是有斬不斷的親子血緣的「コネ」啊!所以啦,識時務者為俊傑呀!俊傑,還是你厲害呀(拍肩)。

日本因為重視「コネ」,所以也衍生出了一個詞,叫「コネ就職」,顧名思義就是靠關係任職,聞一知十,既然有「コネ就職」,當然也會有「コネ進学」,因此來日本留學之前,先在台灣打通關係門路,手上揣著教授的介紹信、知道後門怎麼走?勝過你頭頂著名門大學畢業的學歷、手上握著一堆能力證明檢定書,不然到時候你信心滿滿的寄著履歷最後才發現沒人理你,那種窘境實在讓人很難堪啊。

在八月中我前前後後又寄了數十封自我介紹信附上履歷、研究計畫書給大學院的教授,在日本寄自我介紹信給教授,就像買彩券一樣,一開始都滿懷希望,但寄出去後石沈大海、音信全無是常有的事,如果有教授回信給你,那這位教授就可稱的上是佛心來的,在我自己的經驗中,十封信中大概只有有一、二個人會回信,有些教授雖然對你沒興趣,也會用很微婉的理由來拒絕你,例如專業不符合、力有未逮,不然就是即將退休不再收學生,讓你就算被拒絕也不會詛咒他全家老小,甚至慈悲一點的還會告訴你哪個大學的哪個教授比較符合你的專業,讓你內心感動之餘還想幫他立個牌位早晚三炷清香。所以在八月中時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收信,看看有沒有老師回我信。當然這種等待回信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就像情侶熱戀時等待相手的回電、回信一樣的分秒難耐。有時候一連好幾天都沒收到來信,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是不是已經忘了我,還是有了新對象,我是不是有哪裡做錯了?他現在在哪裡?國內嗎?還是出國了?為什麼一直沒有回信給我?或者只是故意避著我」一陣又一陣、一波又一波的惱人思緒讓人心煩意亂、坐立難安。日子就這麼難熬的一天度過一天。

八月中旬語言學校也已經開學了,我的語言學校的上學期的課程表訂是到十月初為止,但課程其實只上到九月中旬就結束了,而這學期結束後,又有好幾位同學要回家,所以八月中開學之後這短短一個月的課程,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離愁。隔壁班那個跟我同時來大阪,表面上看起來憨憨的,私底下…的劉桑,也因為在日本壞事做多了怕被ㄅㄧㄚˋ空學成歸國要衣錦還鄉了,唉,沒想到那個勤跑信長書店、孜孜不倦的劉桑也要回家了,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跟我分享信長書店的最新資訊,一想到這事兒就不由得讓我傷感起來。(背景開始灑落片片的楓葉、音樂也開始從副歌部分播放周華健的朋友,「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片子日子不再有……」)

就當八月底九月初我還在茫茫人海中找尋教授的同時,有一天早上出門上學時,在自家門外的信箱上發現夾著一張紙條,原本以為是宿舍又被滲透、工讀生又趁半夜來夾廣告紙,結果拿起來一看,乖乖叮咚嚨哩ㄊㄨㄥˋ,不看沒事,看了之後差點嚇得我屁滾尿流失了魂!原來我的房東不願意再租房子給我,所以通知我租約不能續約,限我在九月底之前搬家。那時後正因為找教授的事心情煩躁,結果又遇上這種衰事,雖然我也不是很滿意現在的房間,但本以為再住也不過半年,忍一下也就算了,沒想到我房東竟然搶先在我之前背後捅了我一刀。可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我的房東非要趕我出去不可,我的房間也算乾淨,而我也不會半夜不睡製造噪音,甚至我也沒有攻擊過管理員(之前有中國留學生攻擊管理員,事情鬧得非常大),後來我前想後想只想到之前有一次房東收我電費時,我忍不住跟她靠杯了幾句電費好貴,大概是這件事埋下了她的殺機,讓我不得不搬家,要不然就是我室友去托夢說我壞話,害我不得不打包像那些流浪漢一樣浪跡西成區。

但中國有句老話「痞極太來」(人痞到極點,太太自然就會跟著來)「否極泰來」,一個人倒楣到極點,運勢就會開始翻轉,被通知搬家後幾天,在一次原本不太抱希望的信件往返中,竟然收到了好消息,而且還是當天寄出去,當天就收到回音,接下來幾天又風風火火的陸續將我的資料寄給教授,還敲定了拜訪教授的行程,嗯,之前等待回信的時間雖然非常難熬、也會懷疑自己是否適合走這條路,但,果然上天還是眷顧我的,回台灣後得去廟裡拜拜感謝神明。。

另外,因為被迫搬家,也開始了繁瑣的找房子、看房子的行程。對留學生而言,在日本要租到一間自己喜歡的房子,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畢竟日本土地狹小、普通的房子也不可能多寬敞,尤其在大都市裡,讓人覺得OK的房間房租幾乎都高攀不起,除此之外,日本人租房子的頭一個月,除了押金(日本人稱之為「敷金」)外,還得額外再付一筆「禮金」,這是特地要送給房東的,另外如果是外國人的話,還得再付一筆保險人的錢,當然保險金也是要的。如果以一間18平方米的1DK的房間來計算的話,第一個月零零總總加一加, 大概得要付出15萬日幣跑不掉,甚至20萬日幣也是有可能的。總之,在日本找房子是一件光想就讓人心力交瘁的事情。

在得知得搬家之後,我跟楊小胖提了一回這事兒,楊小胖當下就問我要不要搬到他那兒住,雖然地段有點偏僻,但租金便宜而且不用押金、禮金,也不用簽約,只要跟他的房東講一聲就好。因為這些條件太吸引人,所以通完電話後我立馬就跨上腳踏車實地探勘了一回楊小胖的房子,其實屋況還不差,而且屋內家電一應俱全,雖然附近真的有點荒涼,如果要殺人棄屍是個可考慮的地點,但為了逃避那煩人的找房子、看房子的過程,也為了逃避簽約的手續(因為以後可能住不滿一年),就當機立斷的決定住那裡就好。但天底下的事情沒道理都這麼甜蜜的進行(うまくいく),就在楊小胖打電話詢問他房東時,房東那裡傳來噩耗,全部房間都已經出租畢,唉,心想自己已經手腳很快了,沒料到還有人比我更快,無可奈何的我只好又重新找起。

隔幾天在學校裡,跟我同住「不來呀 耗司」,也一樣得搬家的「屌的一B」的劉源同學,有一天中午突然逼近到我身邊,壓低著聲音在我耳邊說,他手上有一批便宜的房子,有興趣的話可以打這支電話,說完後塞給我一支電話號碼。那個當下我很想反問他,「確定都沒問題嗎?海關、衛生局那都處理好了嗎?」但我終究沒有問,因為找房子的事迫在眉睫,而且九月下旬還跟教授約了時間見面,讓我沒時間跟他一起搞笑。這時候的我聽到有便宜房子,就好像鐵達尼號裡遭遇船難的乘客看見浮木一樣,狠狠的緊抓住不放,當天放了學在校門口就手機拿起來直直卡,電話通了之後,照例得向對方來一串長長的日文開頭問候語,當我說到是透過朋友介紹的,房屋仲介小姐馬上給我語言切換為中文,切!原來是中國人,就早知道不用費心的講老半天日文了。

但大概是之前運氣實在太差,這次仲介介紹的房間反而條件還不錯,這次的房仲是Leopalace21,據松井桑的說法,Leopalace就是比照商務旅館的設備建造的公寓,所以房間裡頭的家具、家電應有盡有。而這次房仲介紹的房子雖然地點離難波遠了一點,但房租比我原本的房子便宜了一萬,周遭環境也乾淨許多、至少看不到流浪漢,光這一點我就很滿意。整體來看房間變大房租卻變便宜、而且設備新穎完善、最重要的一點是,最近Leopalace21推出學生折扣專案,免押金、禮金、和第一個月房租,而且簽約可以簽半年,聽到這麼優惠的條件,我心裡幾乎都在放鞭炮了,但為了表現出我成熟男人的沈穩冷靜,我依然不動聲色的說,我回家考慮幾天再說。但這只是煙霧彈,過沒幾天我跟劉源就雙雙答應簽約,再度一起當鄰居了。

前文提過,我跟大學院的教授在九月下旬約好了見面,因為學校在九州,讓我不得不跨越關門海峽一探北九州,九月上旬一次不經意的向憨憨的劉桑提起我要去九州,問他有沒有興趣,沒想到劉桑超有興趣一訪九州,當天兩個人就討論起九州行的交通方法、住宿資訊。其實大阪位居日本中心,從大阪到九州的福岡、和到東京差不多距離(嚴格來講到福岡稍微遠一點點),但是妙的是,大阪到東京的夜行巴士偏偏就比大阪到福岡的夜行巴士便宜一半以上的價錢。然後我們又稍微的查了一下大阪─福岡來回新幹線的票價,一查之下發現也不便宜,也是二萬多日幣,這時劉桑突然靈光一閃,說要不要查一下旅行社的套裝行程,於是隔天我們就跑了一回旅行社拿回一堆九州的旅遊簡介回家,回家一查不得了,沒想到旅行社的套裝行程,大阪─福岡來回的新幹線套票,再加上飯店一宿(附早餐)的費用才只要二萬一日幣,要想再多留宿一晚,也只要加五千而已。因為劉桑說難得一次去福岡,就多待一天吧,因此我們就訂了新幹線來回、二泊的三人行程,沒錯是三人,因為最後我的前室友吳洋也跟我們一起去了。(現在回想起來,三個男人的旅行還真是……無趣呀!因為全都是男人。)

於是九月21日早上八點,我們九州行的三人準時的集合在新大阪車站準備搭八點21分的新幹線到博多,三個人都是第一次搭新幹線,也都莫名其妙的有點緊張,之前松井桑就跟我說過新幹線其實跟台灣的高鐵一樣,沒什麼好期待的。但畢竟三個人都是鄉巴佬,上了車廂後就像要去遠足的小學生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惜當時我沒有帶乖乖和孔雀餅乾,真是令人扼腕呀。新幹線出發後,看著窗外的景物飛快的往後流動,三個人的腎上線素也飆到極限(不曉得在興奮個什麼勁),因為我坐窗邊,景色看的最清楚,坐走道旁的吳洋還跟我說等等要交換座位,方便拍照,但這種興奮狀態只持續了不到30分鐘,才過了一會兒,三個人就各自癱睡在自己的座位上,整個二個半小時的車程,沒有人起身去過廁所。甚至我還隱約聽到有人睡到打鼾,但到底是誰則已經變成一樁懸案了,連李組長都查不出來。

那一天早上八點多搭新幹線,十一點不到就已經抵達博多車站,一下新幹線,站在車站裡馬上就感覺到九州跟大阪的不同面貌,九州真的好…冷清,雖然博多是九州最大的城市,但博多站裡完全看不出來什麼叫人潮。(後來晚上時又經過博多站,人潮終於出現了)而我們住宿的飯店就在博多站後站,過個紅綠燈就到,因為下午才能check in,所以我們寄放了行李就先覓食去了。

來到博多的第一餐,一定得先嚐嚐著名的博多拉麵,因此在臉蛋漂亮身材有點壯碩的飯店櫃臺小姐(這是劉桑講的)的介紹下,我們來到了博多站前的地下商店街,這裡有一家著名的博多連鎖拉麵店「一蘭」。「一蘭」真是一家有趣的拉麵店,裡頭的用餐環境簡直就像台灣常見的K書中心一樣,一個人一小格的空間(我有拍照片請自己看,只是還沒放上網路),不曉得拉麵店為什麼要設計成這種風格,我猜是不是當初「一蘭」的第一家店面就是利用K書中心改裝,後來大受顧客歡迎,就一直延續下去。總之,「一蘭」還不錯吃,如果要我形容,一蘭拉麵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豚骨白湯、加上細麵條,味道就像……大阪也有的「一風堂」一樣,換句話說,想吃博多拉麵不用跑到博多,吃「一風堂」也就夠了。

當天下午飯店check in之後,我們一行三人進行了三天的北九州之行中,唯一一次較像旅遊的行程,我們跑去了「太宰府天滿宮」(だざいふ てんまんぐう)。事後我跟松井桑提起我去了「天滿宮」,松井桑說「天滿宮」主祀「菅原道真」(すがわら の みちざね),是日本的神道教中主管教育、考試的神明(「学問の神様」、「受験の神様」),日本的考生考試前都會特地去祭拜。所以這次我跟教授見面前去「天滿宮」參拜,還真是去對了,而且我還在那裡買了一個「學業御守」,果然俗語說的好「入境隨俗」、「有拜有保庇,毋拜你就會出歹誌」,到日本人的地頭上還是得拜日本人的神才行呀!不然一直求文昌帝君或關聖帝君,這些神明們還得要從台灣發文到日本,繁文縟節、耗時費日呀。而且台灣跟日本又沒正式邦交,台日之間的神明文書來往也不曉得會不會被刁難,又或者被打壓!

隔天,因為我跟教授約好要見面,所以早上起床吃完早餐後,我就開始讀我研究計畫,而劉桑和吳洋秉持著旅行不要有壓力的人生理念,吃完早餐後二人又躺回床上睡他們的回籠覺,直到我將近12點臨出門前,這二個人也還沒有清醒的跡象。於是我提著背包、資料帶全、將羞恥心留給房間內那二個不要臉的傢伙就踏出房門,之後從博多車站前坐了將近快一小時的公車見教授去了。在會面的過程中雖然教授問了我好多問題,還好結果是好的,總算明年有學校可以去了,現在心裡比較踏實一點。「菅原道真」,你果然好樣的(拍肩),我要幫你按一個讚。至於其他的博多行程就不多說了,有空自己看我的網路相簿吧,儘管我還沒貼上去

九月底不得不搬家,搬家前我從劉桑和momo桑那兒接收了不少東西,再加上我自己的東西,整個房間就像我媽以前常講的一句話「被槍打到」一樣,亂到一個無政府狀態(請看網路照片,這個已經貼上去了)。搬家那天,我數了數我的行李,光紙箱就有14箱,還不包括桌椅、棉被之類的東西。平時在房間內也不覺得自己東西多,怎麼突然間東西暴增到這種地步,我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大概是家具們平常趁我不在時會無性生殖吧!慘的是,我得從二樓將這全部的東西搬到樓下,再搬上貨車。到新家後,還得一箱一箱搬到我房間,還好新家在一樓而已。但那一天光是全部將行李搬上搬下、裝箱拆卸,就讓我累到快往生,那天晚上放著沒整理完的行李,我早早就爬上床就寢了(新家的照片也請看網路)。我大四那一年在外住宿時住在五樓的公寓,那時搬家我可以把一個60公分見方的紙箱,輕鬆不費力的從一樓搬到五樓,沒想到如今,唉!現在的我只能說說當年勇。

八月初,在我冒著大粒汗、小粒汗寫研究計畫的同時,全日本夏日高校棒球聯賽也在甲子園如火如荼的開打了,在我寫研究計畫寫到煩悶需要放鬆一下時,我就會打開電視看看這些高校男兒如何在甲子園球場上揮灑他們的青春與汗水,以及每一場都會出現的淚水。

哈,甲子園。甲子園真是個奇妙的地方,全日本有四千多支高校棒球隊,但這四千支棒球隊中,只有49支球隊可以贏得地區預賽並踏進甲子園球場,淘汰篩選倍率幾近於1/100,儘管知道前往甲子園的道路是如此曲折難行,這些高校棒球員每年仍然將甲子園視為唯一目標,並且前仆後繼、不悔不棄。有時候我會想,為什麼?難道除了棒球外他們就沒其他事好幹了嗎?難道他們的人生就這麼狹隘、看不到其他嗎?

甲子園到今年為止已經92屆了,將近百年的歷史,在一代接一代的高校男兒的汗水灌溉下,甲子園的球場至今已經積累了幾萬人的青春回憶和信念,在代代的回憶和信念的層層籠罩之下,甲子園已經變成高校棒球的一個聖域,讓這些高校棒球員相信踏上甲子園的過程是一種試煉、是一種榮耀,也是一種肯定自己、以及被肯定的天堂路。高校生們如此相信著,而且日本人也如此相信著。

也由於甲子園存在,日本人不會去嘲笑有夢想的人,因為每年都有一些名不見經傳的無名高校冒出頭,打倒一堆名門高校。所以日本高校球員相信只要努力再努力、花上比任何人更多的時間練習、流下比別人更多的汗水,夢想是可能實現的,縱使那個夢想指的是1/4000的機會。但只要存在,就有機會!他們是如此相信著。

因此,在夏日甲子園球場上,除了比賽雙方的學校人員以外,日本人會為比賽的雙方選手加油,豔陽下當他們坐在外野看見球員們打了一支漂亮的安打,守了一個漂亮的守備,或投了一個漂亮的好球,日本人會拍紅他們的雙手為球員鼓勵、加油、喝采。觀眾知道球員們都是付出了許多才走到甲子園,學生球員們不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實現他們的夢想而努力著,球員燃燒了他們的青春,為觀眾們呈現了一場一場的好球,而觀眾也被這種炙熱的青春熱力所感染,以加油喝采聲回報球員。

當比賽終了,無可避免的鐵定有人輸、有人贏,贏的人開心的向觀眾道謝,並踩著輕快的腳步踏出球場;輸的一方哭倒在投手丘上、哭倒在板凳區上、哭倒在一幕又一幕的回憶中,然後在臨步出球場前,和著淚水、用雙手努力的刨著甲子園的內野黑砂,彷彿只有將全部的黑砂都裝進瓶子裡,才能撫慰、彌補他們的努力、悔恨。縱使球員輸了、哭了,日本人卻不會去嘲笑他們,因為他們知道球員都盡力了,他們只是在努力追逐夢想的過程中失敗,這沒什麼可恥,努力、失敗、努力、失敗,這就是人生的歷程呀,今天球員們只是在甲子園輸掉一場比賽,只要他們仍有夢想、仍然記得今年夏天的甲子園,總有一天會成功的,人生還有很多場比賽呀。所以觀眾會以更大的掌聲歡送輸掉的球員,似乎想要告訴他們,「辛苦你們了,明年繼續加油呀!」

對我這一代的人而言,年過30「夢想」早已經是個奢侈品,但沒有夢想支撐的人生,卻又殘酷的讓人不忍回顧,偶而看看甲子園的球賽,看那些年輕球員們在球場上努力的投著每一顆球、用力的揮棒,專注於眼前的比賽、為了榮譽而奮鬥、因為勝利而開懷的笑顏、或失敗而悔恨交雜的眼淚、閃耀著他們的青春燁燁的生命光輝,一切都是那麼真誠的令人感動,而唯有這些畫面才能補充我們內心中,那早已消耗殆盡的人生能量,才能讓我們記得我們也曾經擁有過夢想,並且告訴自己勿忘當年的初衷啊。

今年夏日甲子園的優勝隊伍是沖繩的「興南高校」,我想身為台南人看見興南二字應該會從心底產生一種親切感,「興南」,我高中三年可都是搭著它上下學呀。今年興南高校優勝也是沖繩縣出身的學校第一次在夏日甲子園稱霸,同時興南高校也是第六支創下高校棒球聯賽「春夏」二季稱霸的隊伍,沖繩人對此驕傲莫名。雖然興南高校稱霸今年甲子園,但今夏甲子園最膾炙人口的一場比賽卻不是興南高校的比賽,而是出身島根縣的「開星學園」,和出身宮城縣的「仙台育英」的比賽,二支隊伍的比賽過程就好像棒球漫畫的情節一樣,眼看比賽僅剩一個人次即將結束,卻又峰迴路轉、扣人心弦,因此不到比賽真正終了,誰也無法預測比賽會如何發展。而我也碰巧看到這場比賽,因為比賽太精彩了,所以我特地上YouTobe抓了影片分享。

開頭的PV是 FUNKY MONKEY BABYS演唱的「あとひとつ」,同時也是今年甲子園的應援歌,甲子園的轉播每當進廣告就會播一次這首歌,所以這首歌可以說是陪著我一起完成研究計畫的歌,也是今年八月我聆聽次數最多的歌。因為是甲子園的應援歌,所以歌詞非常熱血,適合跟我一樣因為冷漠而逐漸沒有激情的30代的人聽,希望我認識的大家永遠都不要忘記青春時期的夢想。

附上歌詞如下,

FUNKY MONKEY BABYS あとひとつ

あと一粒の涙で ひと言の勇気で 
只要再流一滴淚,再說一句勇氣宣言,

願いがかなう その時が来るって
願望實現的時刻就一定會來

僕は信じてるから 君もあきらめないでいて
我如此深信不疑,你也不要輕言放棄

何度でも この両手を あの空へ
無論多少次,一定要將這雙手向著天空,努力伸去…

あの日もこんな夏だった 砂まじりの風が吹いてた
那時候也和這個夏天一樣, 摻雜著沙子的風吹過

グランドの真上の空 夕日がまぶしくて
操場的上方,烈日讓人睁不開眼

どこまで頑張ればいいんだ ぎゅっと唇を噛みしめた
到底要努力多少才足夠,緊緊咬住雙唇的我

そんな時 同じ目をした 君に出会ったんだ
就在那時,和同樣眼中透露著迷惘的你邂逅了

そう 簡単じゃないからこそ 夢はこんなに輝くんだと
是啊,你說過,夢想正是因為不容易實現才會如此耀眼

そう あの日の君の言葉 今でも胸に抱きしめてるよ
是啊,那天你說過的一字一句,如今仍然銘刻在我胸口

あと一粒の涙で ひと言の勇気で 
只要再流一滴淚,再說一句勇氣宣言,

願いがかなう その時が来るって
願望實現的時刻就一定會來

僕は信じてるから 君もあきらめないでいて
我如此深信不疑,你也不要輕言放棄

何度でも この両手を あの空へ のばして あの空へ
無論多少次,誓要將這雙手向著天空,努力伸去…
 
いつもどうしても素直になれずに 自信なんてまるで持てずに
總是無法坦誠面對自己,對自己沒有自信

校舎の裏側 人目を気にして歩いてた
在學校裡在意著别人的目光而走著

誰かとぶつかりあうことを 心のどこかで遠ざけた
和别人相遇卻又在心中的慢慢疏遠著

それは本当の自分を 見せるのが怖いだけだったんだと
那正是因為害怕别人看到自己真實的一面

教えてくれたのは 君と過ごした今日までの日々
你對我說過的是 從過去一起走過得日子到今天以來為止

そう 初めて口に出来た 泣きたいくらいの本当の夢を
是呀 那第一次說出口 讓人想哭的真正的夢想

あとひとつの坂道を ひとつだけの夜を 
還有一個坡道,還有一個黑夜

越えられたなら 笑える日がくるって
只要能撐過去,就一定會有開懷大笑的那一天

今日も信じてるから 君もあきらめないでいて
如今我仍然深信不疑,你也不要輕易放棄

何度でも この両手を あの空へ
無論多少次,誓要將這雙手向著天空,努力伸去…

あつくなっても無駄なんて言葉 聞き飽きたよ
無論再怎麼辛苦也是無益的這些話語,已經聽夠了

もしもそうだとしても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抑えきれないこの気持ちを 希望と呼ぶなら
就把這份難以壓抑的心情叫做希望

いったい 誰が止められると言うのだろう
到底又有誰能阻擋我前進呢

あと一粒の涙が ひと言の勇気が 
因為看到一滴淚、一句勇氣宣言

明日を変えるその時を見たんだ
那改變未來的日子終於來到

なくしかけた光 君が思い出させてくれた
讓你想起曾失去的光輝榮耀的

あの日の景色 忘れない
那天的場景,我永遠不忘

あと一粒の涙で ひと言の勇気で 
只要再流一滴淚,再說一句勇氣宣言

願いがかなう その時が来るって
願望實現的時刻就一定會來

僕は信じてるから 君もあきらめないでいて
我如此深信不疑,你也不要輕言放棄

何度でも この両手を あの空へ のばして あの空へ
無論多少次,一定要將這雙手向著天空,努力伸去..